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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若梦
  作者:流鸢长凝

  引子

  “今夕已欢别,和会在何时?”
   幽怨的歌声在眼前这个古色古香的江南小镇响起,莫名的心悸顿时扯出一抹苍凉的心
慌。
  晏子清不禁抬手捂住心口,俊秀的脸刹那惨白一片。
  “子清,你怎么了?”小跟班沈灵凑上前来,伸手一探她的额, “没有发烧啊,你怎么
突然脸色差成这样子?”
  “我没事……”子清猛烈地深呼吸了几口,直起身子, “可能是有点累吧。”
  “叫你别那么拼的嘛,影展的作品其实已经全了,少这几张江南采风的,也影响不了多
少啊,你这样不顾身体的没日没夜的忙,就算是运动达人一样也承受不了啊!  ”皱着眉,沈
灵再上下检视了子清一眼,“小心咱们的铁娘子老大倒下了,哭倒一片红粉军团啊。 ”
  其实所谓的红粉军团是跟子清一起办影展的同学朋友们。
  “呵呵,我敢说你第一个就不会哭。”心悸渐渐消失,子清的眉头舒展开来,一抹笑意
盈盈眼底,流溢的不是女子的柔意,而是男子般的英气。
  沈灵身子一震,突然很认真的对上她的眼, “我真的会哭!”
  觉察气氛有些僵硬,子清突然嘿嘿一笑, “我说笑而已,你别当真啊。
                                 ”
  沈灵黯然低头,小声细语,“你一点也感觉不到吗?”
  “什么?”子清瞧着她失落的样子,“阿灵,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笨蛋!大笨蛋!”沈灵突然一声大吼,“我真想现在马上抓你去医院!”
  “为什么是我去医院?我现在很好啊!”
  “……”
  “……”
  突然的沉默,子清好像发现什么似的,试探性地一问, “你该不会和那群红粉一样的想
抓我去医院做变□?”
  “是啊,这样我就可以……”沈灵骤然收口,脸上红晕格外灼眼。
  苦涩地一笑,子清摇了摇头,“要是我不变呢?”
  “那很可惜啊……你若是个哥哥,哇塞,迷倒一片啊。 ”
  子清叹气,不再说话,这辈子,注定是要与孤独为伴吧,因为这个世间没有“如果”  ,
注定的,不管是喜,是悲,都要去承受。
  “明灯照空局,悠然未有期。”
  那个幽怨的歌声再度出现,子清下意识地捂住心口,四处寻找唱声的来源——
  青石板,青苔檐,江南寻常巷陌,渐渐地在眼前奇异地晃动起来。
  一步踏出,恍恍惚惚前行,耳畔突然响起沈灵的呼唤。
  “子清!你要去哪里?子清!回来,回来,那是桥边,别再走了!不要,子清——!  ”
  ……
  心悸,不知何时停止,那歌声却越来越近,仿佛就在咫尺。
  抬眼,伸手,抓住一片混沌,眼前的景象却成了一片迷离的黑暗……

  第一章.庄生晓梦
明月几时有,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耳畔,是稀稀疏疏的虫鸣,一睁眼,满天繁星映入眼底,子清下意识地去摸挂在脖子上
的相机,”咦!我的相机呢!”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我的衣服呢!”子清不由得一声大叫。
  “公子不是穿着衣服嘛。 ”一个略微沙哑的声音传来,又把子清吓了一跳。
  “我……我说的是我原本的衣服! ”回头看着月光下的老妪,顿时一怔,再转头看看四
周——月光下,这里草长树高,孤零零的一间小竹屋让子清不由得想起古代隐士的居所。
  老妪上下看了她一眼,”公子说胡话,这身衣服老身看公子穿得正合身啊,怎么不是公
子的衣服?”
  “我……我……”略微定了定神,子清仔细打量了一眼自己的衣服——白袍玉带,鹤纹
浪影,原来脚上的耐克如今已是一双白缎书生鞋。一摸原来的满头碎发,哪里还是!已被梳
理得好好的束在一块方巾之中。
  啊!古代人!
  老妪凑上前来,突然笑开了, ”我知道公子现在肯定很惊讶,但是,这也是命,你此生
必走的路。”
  “我要回去……”
  “回哪里?”
  “回现代!”
  “这里才是真实的你啊,那个只是你梦中浮影。 ”
  “不可能……”
  “你难道没听过庄生梦蝶的故事?”
  “可是……我还有很多事没完成,我不见了,她们肯定担心死我了!  ”
  “她们担心的是你吗?”
  子清顿时语塞,有时候连她都不知道,她们喜欢的是她的外表,还是她整个人?
  “机缘未到,你回不去的。公子,既来之,则安之,说不定他日你还不想回去呢。   ”老
妪神秘地一笑,慈祥的脸上都是暖暖的笑容。
  “这里没网络,没飞机,没电,没自来水,没太阳能……我一刻也待不下去啊!  ”
  “但是这里有你的宿命。”认真地,看着她的脸,”你不想尽力一次,改变你孤独的宿命
吗?”
  子清苦笑,有些苍凉,双臂一张, ”就算扮得再好,我也终究是个女子,我爱的,终究
要放手,我何必去伤一次又一次呢?”
  “你没尽全力,怎会知道结果?”
  “开放的现代都容不了我的爱,更何况是这里……”古代封建,哪里容得下?
  “那我们打个赌,如果下次我们再见面的时候,你还是这样想,我马上送你回去。  ”
  “好……等等,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有缘的时候……呵呵。”说完,老妪转过身去,喃喃念道,”朗朗君子,清清我心,去
吧,大唐有一段传奇属于你。 ”
  “大唐?!”子清惊愕无比,还没等反应过来,老妪已经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等……等等啊!”
  四野空寂,身后的小竹屋顿时消失无踪, 除了一抹月光,两袖清风,就只剩下一片茫然。
  “就算是穿越,你也要告诉我,现在是大唐什么时候啊?还有,这里是什么地方?老婆
婆?老婆婆?”呼唤,也是空,子清深深吸了一口气,无力地坐倒在地,  ”没钱,没屋,没
熟人,只怕没等机缘到,我就直接饿死见佛祖了……”
“哎呀!晏子清啊晏子清,你怎么可以就这样轻易放弃啊?从孤儿到职业摄影师,一步
一步,再难也过来了,还会怕从头来过?真饿死了才是丢人丢到家!  ”敲了敲脑袋,子清站
了起来,看了看周围,”第一步,对,第一步,要先找个有人烟的地方,好好找份工作,冷
静,冷静,就算遇到坏人,记得你还有散打功底呢,别怕,大唐嘛,当做旅行见识见识。  ”
  “阿弥陀佛——!”突然一声佛号响起。
  子清急忙转身看着不知何时出现的白眉老和尚, ”大师……”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见
老和尚,总会想起法海,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人。
  “施主,其实要回去不难。”老和尚冷冷看着她, ”别跟那个老妖精疯,老衲教你一计,
保证你必定可以速回你来的地方。”
  “是什么计?”子清心里还是觉得怪怪的,这和尚的眉眼,就是老觉得像法海老头。
  “死。”淡淡地,老和尚吐出这个字。
  子清不禁摇头,”大师啊,亏你还是出家的,竟然劝人死。 ”
  “那老妖精每次勾来的小姑娘都是用这个方法回去的,死即是生啊。她最是见不得人寻
死的,凭施主的聪明,相信你懂如何做?”
  “死秃驴!你每次都用这招逼老娘放弃,老娘这次偏不?就算犯上杀孽, 也绝不放她走!”
夜空中,老妪的声音突然响起,似是怒气冲冲。
  “你这是何必呢?不过是一个赌约而已。 ”老和尚叹息。
  “你管我!我就不信情不能超越一切!”
  子清怔然瞧了一眼老和尚,”看来我是真的走不了了,算了,正如老婆婆说的,既来之,
则安之,我就留下……不过我很好奇,你们在打什么赌?”
  “我们……”
  “死秃驴!不准说!”老妪又开始咆哮,突然狂风大作, ”你这手段我忍了一百年了!这
一次,老娘一定要好好收拾你!”
  “阿弥陀佛,老妖精,你还是执迷不悟! ”
  “等等,你们别忙打啊……”
  “你让开!”
  一阵狂风突然刮起,将子清高高吹起,视线中,渐渐没有了那个老和尚——

  第二章.天降白郎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流传千年的这句诗,不知道最初出自谁的口,当初的不能体会,最终会在某个时刻某个
地点,大彻大悟。
  “哗啦啦——!”子清直直坠落在城边河中,冰冷的河水直激得她连打哆嗦。
  “有人投河了!快来人啊!”
  子清只觉得脑海中一片混乱, 这是什么跟什么啊?明明是被人……可能还不是人的妖精
扔下河,却变成了投河!
  没等人打捞,子清自己就挣扎着上了岸,在岸上剧烈地喘气。
  没有注意周围围观的人全部惊呆了眼看着自己。
  “公子……公子……你无碍吧?”其中一个大娘开口问道。
  “没事没事。”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子清这才发现现在自己像个怪物一样被围住。
  “公子看你这打扮也不是那种穷苦人家啊,怎么这么想不开啊。 ”
  “我……我其实是不慎跌落河中……”子清连连赔笑, “害大家担心了,没事没事了。
                                        ”
  “真的没事了?”
“公子家住何处?不如让老夫送你一程吧?”岸边一位撑船老丈关切地问。
  “家?”微微一怔,子清连连摇头, ”我没家……”
  “唉,看来公子是半路遭了劫难才想不开投河啊。  ”路人们恻然摇头。
  “不是的……”子清刚想解释,一抹青影已来到她身边,将一个钱袋递给自己。
  “公子先拿着这些钱吧,先安顿下来。 ”
  这声音……
  子清惊然抬眼,对上一双清澈无尘的眸子——
  眼前人淡淡一笑,竟有一丝若有似无的凄凉与倦愁。
  她望着子清发呆的样子,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任随钱袋掉落子清脚下,  “算我又看错
一个人。”
  子清不禁一颤,慌然捡起钱袋,双手奉还,  “对不起,我不是……这钱我不能收……我
有手有脚,可以自己赚,不能要你的钱。 ”
  有些震惊,青衣女子淡淡看着她的脸,无邪而英气,纵使全身湿透,也似乎掩不住她淡
淡的辉韵。
  “兮儿,你又乱给人银子。 ”不觉手中钱袋已被人夺去,一个俊气十足的男子将钱袋往
她怀中一送,“这些银子可是你……”
  “如今,银子于我有何用?”冷冷打断男子的话,她凄然抬眼,眸中有无数不舍,   “罢
了,这是命,我们回盈江楼吧,马上要开戏了。 ”
  “我……”再次阻止青衣女子把钱袋给子清,男子拉着女子匆匆进了城。
  那眼神……
  轻轻一回想,子清的心不禁异样地跳动,抬手一抹脸上滴落的水,子清转头问,   “那姑
娘是谁?”
  “唉……”长叹一声,众人竟然散去。
  “老丈等等。”子清不禁一脚踏入河中,抓紧撑船老丈的桨, “您至少告诉我这里是哪里
啊?”
  “这里是汴州啊,公子,看来你受的打击不小,唉,现在已是深夜,如果不嫌弃,就跟
老夫回家将就一宿,明日好好找个郎中看看。 ”
  “汴州?那现在是大唐哪个皇帝当家?”汴州是哪里?天啊,天生地理小白,实在是不
知道这里究竟是哪里?
  “嘘——!我说公子啊,你可小心犯欺君之罪啊!  ”惊然看了看四周,撑船老丈正色道:
“如今是大唐天宝十三年。 ”
  天宝十四年不就是安史之乱吗?老天,穿越到大唐最动荡的年份了!
  看着子清脸色一变,老丈接着问, ”还不知公子叫什么?”
  “晏子清。”
  “晏公子快些上岸,我将船靠岸,你赶紧上来……”
  “哗啦啦——!”
  “又有人跳水了!”
  子清来不及多想, 马上扑入河中,朝那个跳水之人游去——反正都湿透了, 也不差这点。
  伸手环过那人前胸,子清不禁面上一红,是个姑娘!
  “对不起!”另一只手圈住她挣扎狂乱的手,子清奋力地双腿划水,几经挣扎,终于将
怀中女子救了上岸。
  来自身后的重重目光让子清觉得芒刺在背。
  “登徒子!”
  “姑娘,我……啊! ”来不及解释什么,子清双手才放开,便被狠狠咬了一口。
“你让我死不好吗?还要……还要趁乱非礼……”眼前这位清秀姑娘情绪激动,浑身湿
漉更显她的瘦小。
  淡淡的药味传入子清鼻中,子清急声道: “姑娘,我刚才不是有心的……”
  “你救了我,是害了我啊!安庆恩不会放过我爹娘的! 我只有死,爹娘才有一条生路啊。”
女子泪水如雨,已分不清哪里是水哪里是泪?
  一听见”安庆恩”三个字,围观的人再次散开,连那位撑船老丈也默默划远。
  绝望地泪,更是奔涌,无助而孤独。
  “安庆恩是什么人?”子清忍不住开口问。
  泪眸满是惊色的看着子清,哽咽的声音开口, “你不知道他?他是当今第一红人安禄山
的爱子,只要被他看中的女子, 要么就是被逼自尽,要么就是被迫入他府邸, 受他折磨……”
  “我当是谁?原来是这个逆贼的儿子! ”子清冷冷一笑,“他们父子逍遥不了多久的。”
  女子更是震惊,瞧着子清上下打量, “公子你……”
  “我叫……哦不,在下晏子清。 ”英气,映入女子眼底,竟是那么温暖。
  “你是第一个敢说这种话的人……”泪水微微停歇,  “我叫霍香,家住汴州城南,父亲
以行医为生,公子救命之恩,我怕是……怕是只有来世再报了。  ”
  子清顿时拉住她,“你还想寻死?”
  “我只有一死,才能断了那畜生的念想,不然爹娘肯定逃不过这一劫!  ”
  子清展眉一笑,“凡事还没到绝路,更何况,有我在,你想死也死不了! ”一语既出,子
清顿时一恍,这话是不是说过了?
  红晕上颊,霍香刹那默然,不敢抬眼看一眼她。
  “这个……我们总不能一直湿漉漉的在夜风里吹吧?”  子清赶紧找句话打破这渐渐升温
的气氛。
  “我……”
  “我先送姑娘你回家吧。”扶起霍香,来自掌心的火热让子清慌然松手, “姑娘,请。”
  “嗯……”
  走入城门,子清的心却突然沉重了起来,望着这繁华依旧的灯火,想到这些百姓同样的
反应,那个青衣叫兮儿的女子是否一样被安庆恩盯上?
  若是如此……若是如此……子清的心忽然间乱了……

  第三章.死即是生

  “爹……”方才踏入药铺后院,霍香的泪再次流下。
  “傻孩子,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霍大夫惊愕地看着女儿的狼狈,在转眼看着她身后
同样狼狈的公子,不禁惑然,“发生了什么?”目光逼视子清,仿佛她欺负了她似的。
  “香儿!”霍夫人听见女儿的哭声慌然从屋中奔了出来,心疼地上下打量着女儿。
  “我……女儿今日做了傻事,还好遇到了晏公子。”霍香慌然给二老解释。
  “在下晏子清。”很端正的一礼,子清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霍夫人上上下下看了一眼子清,忽然笑了一下,然后变成了无奈的叹息。
  “谢谢公子救了小女。”霍大夫还礼,有些哽咽,忧心忡忡地看着女儿,眼中全是不放
心。
  “霍伯父,霍伯母……”突然意识到这样的称谓似乎有些怪异,子清慌然打住,重新道:
“霍大夫,霍夫人,二位可以安心,相信霍姑娘不会再有轻生之念。 ”
  “唉……”长长一叹,霍大夫满脸哀痛。
  “好了,好了,都别站门口啊,快进来把湿衣服都换了,当心着凉。 ”霍夫人慌忙招呼
子清进来,“老爷,我去拿几件衣服给晏公子先穿上,天色也深了,将就在寒舍休息一晚再
说吧。”
  点头,霍大夫深深望了子清一眼, “晏公子,请。 ”
  “谢谢。”子清舒了一口气。
  进了客房,终于换下了湿漉漉的衣冠,换上干净衣服倒在客房的床上,子清一闭上眼,
脑海中浮现的就是那个青衣女子的眼睛,不沾一丝尘埃,清澈的震撼内心深处……
  不知不觉,已沉沉睡去。
  晨曦,照入客房。
  一缕缕淡淡的草药清香传入鼻中,让人觉得安然。
  下床,推开门去,只见霍香端着一碗药汤在门外徘徊来去。
  突然撞见子清, 竟然不知所措地又是摇头, 又是低头,“啊, 晏公子,我是……我是……”
  “怕我着凉,给我送药是吧?”子清微微一笑,接过药碗,轻轻喝了一口,发现热度刚
好,是这傻丫头所为吧。
  “晏公子,这碗只是普通的驱寒汤,等等还是叫爹帮你把下脉,以免落下病根。     ”
  把脉!不可以!中医一把脉就穿帮了!
  “这个……就不劳烦霍大夫了,我自小身体就不错。   ”看着她忧心的脸,子清笑然,  “有
你这碗汤就足够了啊,用心煮出来的,胜却药石无数啊。   ”
  “呵……”羞涩地一笑,霍香默然进房,抱着子清昨夜换下的衣裳往井边走去。
  “霍姑娘,那个衣服我自己来洗吧。 ”子清慌然追上霍香。
  霍香摇头,“自古便是女子洗衣,更何况,我也没多少时日能做自己甘愿做的事了。     ”最
后一句话,很低很低,似是压抑着什么。
  “只要你想做,便可以做啊。 ”子清笃定地看着她, “相信我,你会没事的。  ”
  震惊地仰头看着子清,霍香一咬朱唇,  “不可能的,连天子都不管他们安家,晏公子,
你的心意,香儿永远记得,别为了我,惹祸上身啊。  ”泪水,不自觉地滴落。
  “你别哭别哭啊……”子清顿时慌了,刚想抬手为她拭去泪水,霍香已经扑入了她的怀
中,将一腔泪水揉碎在她前襟。
  “晏公子!”霍夫人的声音突然响起。
  霍香慌然离开子清怀抱,红着脸叫了声,  “娘……”
  “你始终是闺女,不可以……”
  “是在下唐突,错不在霍姑娘。 ”子清赶紧打断霍夫人的话,正色道,   “安庆恩有没有说
过什么时候来这里带霍姑娘走?”
  一句话问道霍夫人痛处, “怕就是明天,我苦命的孩子。  ”
  “一天,那就还来得及。 ”子清点头,
                   “霍夫人,在下有一计,或许可以救霍姑娘一劫。    ”
  “当真?”路过院子的霍大夫急忙凑过来问道。
  “公子若能救小女,老身愿意做牛做马!  “霍夫人急然下跪。
  “别,别这样。”子清慌然扶起霍夫人,瞧向满眸惊色的霍香,道:   “佛家有说过,空即
是色,色即是空。我们不妨来个——生即是死,死即是生。    ”这个可是跟那个老和尚学的,
不知道他们两个的架打完没?不过无论如何,也要帮这些女子脱离魔爪才是。
  “晏公子,你是想?”
  “我需要铲子跟人手,还有明日不管发生什么,二位一定不能惊慌,或者有异常表情,
不然要功亏一篑。”
  子清转眼瞧着霍香, “还有霍姑娘,明天不管你身处什么地方,都要忍,这样才有机会
过关。而且,过关之后,你切记不能再随便抛头露面,就算是要出门,也记得乔装打扮,不
要被人认出才好。”
“恩。
    ”
  子清展眉一笑,心底却有一丝不安,抬眼望向清晨的蓝天,我可以救这名叫霍香的女孩,
那你呢?谁来救你呢?

  第四章.助纣为虐

  “嘭!嘭!嘭!”
  “开门!开门!本公子来接美人了! ”
  才过中午,那个传说中的恶霸公子就开始在门外叫嚣。
  子清示意霍家二老按计划行事,他们两人已满脸凄楚地在后院用铲子不断地挖着土。
  深吸一口气,子清开了院门, 目光没有丝毫畏惧的撞上那个体态臃肿的锦衣小胡子公子
——他完全就是胡人模样,身上还带着一股羊骚味。
  想必安禄山也跟这模样差不多!
  “让开!哪里来的死小子?”侍卫一把推开子清,安庆恩已经大步迈进院落。
  “本公子的美人呢?”
  “投河自尽了……呜呜,我的女儿啊……”霍夫人首先哭嚎起来。
  “想蒙本公子,我明明听属下说,她投河已被救起,定是你们将她藏了起来! ”安庆恩
顿时大怒,“我看你们是活腻了!”
  “是!女儿没了,我们两个也没有依靠了,所以就打算在这里挖好坑,死在这里罢了! ”
霍大夫按照子清的说法,哀痛无比。
  “哼,要是被本公子发现你们骗我,我保证,不用你们挖好,我马上就砍了你们!给我
搜!
 ”
  一声令下,十余名侍卫开始在霍家小院翻个底朝天,可是忙活了半天,依旧一无所获。
  子清上前,道:“本来那日我是将小姐救了下来,但是,昨夜,小姐又自私跑了出去,
我发现时,追出去,就只看见小姐跳河的背影……我从昨夜找到今日,一无所获,方才回这
里告诉二位老人家。”
  安庆恩冷冷看着子清把话说完,忽然一动不动的看着子清, “你小子,长得还蛮俊的,
要是个女人就好了。”
  子清的心不由得一惊,压抑住狂跳的心,淡淡说, “安公子说笑了。
                                ”
  “你还我女儿!还我女儿!”霍家二老扑上前来,被侍卫直接推开。
  “这个给你们做个补偿!”安庆恩随意地往地上扔了一锭银子,悻悻然,“本公子又没了
一个美人,真是憋得慌!不行,今日我一定要把盈江楼那小美人带回府去! ”说着,便要转
身离去,“这里没意思!没意思!”
  子清不由得一震!说的是她吗?
  “安公子请留步!”
  子清突然的说话,让霍家二老不知所措,按计划,没有这一步啊?不知道如何继续的二
老只好哭着抱在了一起。
  “本少爷不爱娈童,你这小子好生烦人! ”安庆恩不耐烦地一瞪子清,侍卫们早将子清
拦到了十步之外。
  怎么办?怎么办?
  子清突然一凛,一声大笑,“安公子,我觉得你要小心了。”
  安庆恩脸色大变,“莫非你这小子想对本公子做什么?”
  子清目光朝那十余个侍卫看了一眼, “非也,而是我觉得,这几个人可能也保护不了公
子您。”
“你好大口气!”侍卫长狠狠拔刀。
  “不如我跟公子打个赌,如果我赢了,我要做公子您的侍卫长!  ”子清淡淡一笑。
  “你好大口气!”安庆恩却大笑起来,“不过你还算是有眼光,好,本公子刚好闷,就跟
你打这个赌!”
  “晏公子你!竟然!”霍大夫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
  “能跟着公子你混,自然是大富大贵,在下如今贫困难当,自然要找个靠山。  ”子清憋
着口气说完,目光一触及霍家二老,感觉到的竟然是如刀割似的鄙视。
  “这话我爱听,那你想赌什么?”
  “赌你的侍卫长十步之内也保不了公子您的项上人头! ”
  “大胆!你竟然用本公子的人头打赌! ”安庆恩脸色大变。
  子清一笑,“那肯定不是,公子要是有损,我定然一命呜呼,所以,找个侍卫来做替身,
也好看看这些侍卫是否真靠得住?”
  “恩,好,本公子依你!”说着,安庆恩一指一个瘦侍卫, “你,站那边去!所有人,列
阵!”
  “小子,要是你输了呢?”侍卫长突然意识到什么, “公子爷,您还没问这个。 ”
  “我就当侍卫长大人您的奴隶,你要我做什么都成。 ”子清从容地说。
  “那,本公子就看着。”安庆恩安然站立一旁。
  子清笑然在小院中找了两根木枝,左右手各执一支,又在右手心抓了一把碎石,   “你们
准备好了吗?三……一!”左手木枝突然射出,众侍卫仓皇出刀相挡——几年摄影生涯,早
练就了子清的专注,有时候可以一瞬间就专注,所以这一击,准确无误,直飞那瘦侍卫的眉
心。
  “你休想!”侍卫长一刀横出,顿时将木枝削落。
  “没完呢!”与此同时,子清左手执枝,在右手碎石抛出的同时,左手已经将木枝顶在
了安庆恩的喉咙间。
  “公子爷!”
  这一失神,瘦侍卫连中几粒石子!
  “小子!你到底想做什么?”安庆恩脸色苍白。
  子清轻轻一笑,将木枝一抛,“我赢了! ”
  “你这是耍赖!”侍卫长暴怒无比。
  子清扬眉,“你说哪个刺客会光明正大的来行刺?一个好的保镖……不,是侍卫是不是
不管外面发生什么,都要第一时间保护好主子?我就用了一个小计,  你们就都中招了, 请问,
安公子您觉得你安全不?”
  安庆恩深深呼吸了几口,大手一挥, “不用说了,你们几个饭桶! ”瞧向子清,
                                      “好!今
后你就是本公子的侍卫长!来!去本公子在汴州外的行营!把你这身破衫换了,做本公子的
侍卫,怎可那么寒酸?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谢公子提拔!小的叫晏子清!”子清抱拳,回头深深望了一眼霍家二老, “二位保重。 ”
  “呸!助纣为虐的小人!不劳你多心! ”霍大夫恨然开口。
  微微一扯嘴角,子清只能转身,不去看那侍卫长愤愤的脸,或许,只有这样,才有机会
再见她一面,才有可能帮她一回。
  走了几步,安庆恩朝原侍卫长招招手,朝他耳边耳语, “这小子来路未明,为了安全起
见,你们几个都给本公子盯着些,我们就让他当个空架子。 ”
  待子清跟安庆恩走远后,霍氏二老关了院门,慌然灭了灶火,将新砌的灶台猛地推开,
一连撬起了三块青石板,将闷在小窖中的霍香扶了出来。
  “香儿,那个晏公子竟然是个贪慕虚荣的小人啊! ”
“还好为娘的还没开口问他家家世,不然要是真将你许了他,那就后悔莫及了! ”
  “晏……晏公子不会是……”望着院中还在晾晒的白袍,霍香不敢相信地摇头,晏公子,
你明明不该是这样的人啊……为什么突然就……为什么我不懂你的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

  第五章.婉转余音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那得几回闻?
  过去念这句诗,总觉得是诗人在夸大,但是这一夜,子清是真真切切地被震撼了。
  穿着蓝袍银铠,更添子清的英气。
  夜幕降临,随着安庆恩进入汴州城,沿街一路行到汴州最大的伶人馆——盈江楼。
  唐时,还没有专门的戏子,有的只是最初的戏子雏形——伶人。汴州伶人馆,多数是犯
了事的官员家眷充入其中组成,所以这种官伶多才多艺者甚多。
  这里有专门的歌伶,舞伶,乐伶,诗伶,要说汴州最出众的,便是集合了上述四种伶人
才情技艺的盈江凤凰双伶。
  凤伶郑元奂,二十有八,种种乐器得心应手,一副妙嗓,可男可女,由于容姿俊秀出众,
被汴州很多达官女眷所喜,颇有人脉,虽是伶人,却也有些地位。
  凰伶雅兮,年芳十八,融歌于舞,有时还可弹唱赋舞一起,技惊四座,令观者赞叹。汴
州早有不少达官贵族盯上她,只是,有郑元奂从中斡旋,虽不安宁,却还未出什么大事。
  如今,安庆恩放话要带走雅兮,汴州达官贵人只好远远观望——虽然逃出了狼群窥视,
但却跌入了一个更大的虎穴。
  不知道是喜,还是悲?
  盈江楼宾客盈门,似乎在今夜显得格外热闹。
  “呦!安公子来了!来来来!小的给安公子备好了上等席位。”临门,小厮慌忙招呼安
庆恩十余人一起上楼,做到了正中的二楼上座。
  “本公子的美人呢?”安庆恩四处找寻,“今天莫不是不舒服?不出来唱歌?”
  小厮连忙给他倒茶,笑道:“公子莫急莫急,今日雅兮姑娘可是要给整个汴州来个惊喜。
咱们凤凰双伶可还从来没有同台出演过,今日,公子您来的正是时候。”
  “哦?”安庆恩大喜,“那我得好好看看。对了,你可记得这是雅兮姑娘承诺本公子的
第几场戏?”
  小厮擦了擦冷汗,哈腰,“公子爷真性急,雅兮姑娘又跑不了的,再唱三日,她自然会
守约跟公子回去,享受荣华富贵。”
  “如果本公子今日就要她从了呢?”
  小厮慌忙跪下,“雅兮姑娘的性情公子爷也见识过,就三日而已,公子爷可别……可别
因为一时兴起,就没了个美人啊。”
  “那倒是,今日本公子就是性急少了个美人,罢了,就再等个三日。 ”一摆手,小厮落
荒而逃,安庆恩斜眼看了一眼子清,“你在想什么?”
  子清摇了摇头,“属下是在想……凤凰双伶当真有那么令人惊叹?”
  安庆恩冷冷一笑,“你个穷小子,自然没有见过,本公子今夜就让你见识见识。”
  “谢公子!”子清暗暗一叹,若有所思。
  “落日出前门,瞻瞩见子度。冶容多姿鬓,芳香已盈路。”
  一曲空灵音顿然出现,白衣郎君坠绸而落,从天而降,顾盼间风流神情光彩照人。
  “芳是香所为,冶容不敢当。天不夺人愿,故使侬见郎。”
  翩翩雪裳款款入台,歌声婉转酥心,那妙然女子微微抬眼,嘴角弯起一抹羞意,对空吐
气如兰,那容颜出尘,若是当真对谁这样一笑,只怕是要三魂少一魂,七魄失一魄。
翻袖执手,郑元奂对上她的若水眸子,当真像一对初见钟情的璧人。
  心,剧烈地狂跳起来,子清接连深深吸了几口气,却见安庆恩早已垂涎三尺,直勾勾地
盯住雅兮不放。
  “宿昔不梳头;丝发被两肩。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自从别欢来,奁器了不开。头
乱不敢理,粉拂生黄衣。”纤纤素手忽地将簪子取下,青丝如瀑,竟然顺意地靠在他膝上,
将这歌唱得格外动容。
  从腰后取出玉箫一支,郑元奂惊世箫声缓缓响起,双眸脉脉相望,这一刻,真不知究竟
是戏还是真实?
  《子夜歌》,小时候偶尔读过几篇,当初不懂的寥寥数字,竟在眼前这般呈现,让子清
的心澎湃不已。
  大幕落下,宾客们大声喝彩,子清却觉得一丝黯然。
  “好!”安庆恩忍不住拍掌大喝。
  大幕升起,此刻的雅兮怀抱琵琶,神情凄婉,玉足轻踏,一步一声琵琶响,口中歌声却
缓缓而出,“崎岖相怨慕,始获风云通。玉林语石阙,悲思两心同。”唱的是对情郎的思念,
句句动情,眸底那点晶莹却始终没有掉下来。
  只轻轻一眼,便让众人忍不住揪着心。
  “咚咚咚!”小鼓声响起,郑元奂大步入台,雅兮面容已由悲转喜。
  “今夕已欢别,合会在何时?明灯照空局,悠然未有期。 ”柔柔的声音,在小鼓与琵琶
声中显得格外凄清。
  这歌!
  子清一动不动地看着唱歌的女子,是她!是她!当初就是听到了她的歌声,才会迷迷糊
糊来到这里!
  琵琶,小鼓顿时停歇,突如其来的安静,让众人不由得一惊。
  一点烟火忽地在台中亮起,灿烂一瞬即逝,郑元奂却已在烟火中下了台。
  原来是一枕黄粱……
  台上女子黯然失魂,泪水骤然而下。
  她大梦初醒,爱郎究竟在何方?
  子清揪心摇头,这场梦,似乎此时此刻才真正入梦。
  大幕再度落下,众宾客愣了一阵,终于拍掌高呼。
  一个丑伶跳上幕前,滑稽地一敲锣鼓,“嘿,各位看官欲知后事如何?明夜再来听者《子
夜歌》”
   。
  “本公子要看后面!”安庆恩拍案而起,忽然在大堂之中大声吼了起来。
  众宾客不由得一惊,原来这个小魔王也在,如今还是快快离开得好。
  见人流渐渐散去,热闹的大堂忽然冷清了下来。
  盈江楼主慌然跪下赔礼,“安公子勿怒,勿怒,小的再单独为安公子安排几场,至于雅
兮他们明夜的戏,要排练排练方才可以登台,不然万一出了纰漏,毁了公子雅兴,那就罪大
了。”
  “本公子只说一遍!现在就登台!”安庆恩带着众侍卫冲下楼来,“今夜唱完,三日后,
我来带走美人,今夜若不唱完,这里就是本公子与雅兮姑娘的洞房! ”

  第六章.为卿一醉

  “安家哥哥,如此用强,怎么能尽收如此美人心?”忽然,一位黄衫公子带着随从进了
盈江楼,笑然,一双鹰眸却饶有深意地看了子清一眼,“几日不见,安家哥哥你竟然收了这
样一位俊俏公子做随从,真叫人羡慕啊。 ”
  多瞧了黄衫公子几眼,安庆恩不禁抹了一下汗,  “是你!
                            ”
  “可不是我?”黄衫公子依旧在笑,  “你把小妹丢在洛阳大宅,自己跑来汴州四处找美
人,若然小妹跟安伯伯哭一声,当心我爹跟安伯伯一起来……”
  安庆恩连连赔笑,“朝锦弟弟,你可别啊,我这就跟你赔罪啊。 ”说着,跟手下交代,
                                        “快
拜见史家小公子,史朝锦。”
  史家?莫非与史思明有关!安史两家,素来都是狼狈为奸,勾结一起也不为过,但是看
安庆恩对此人有些顾忌,莫非他们之间有什么利益关系?
  “晏子清拜见史公子。”子清抱拳。
  再深深看了子清一眼,史朝锦笑道: “安家哥哥,你赔罪的话还是留给洛阳的小妹说吧,
至于现在,小弟只想要个赔罪的物品。 ”
  安庆恩急问,“只要是本公子有的,都可以给你! ”
  “好!那我要他。”一指指向子清,倒让子清大吃一惊。
  “好!”安庆恩一推子清。
  子清一愣,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再看了一眼史朝锦的脸,他不会有龙阳之癖吧!
  史朝锦满意地一笑,“还没完,我还要她——! ”手指所向,正好指上下妆出来的雅兮。
  “这个……”安庆恩有些为难。活脱脱的美人啊,怎么可以说让就让?
  “舍不得?”史朝锦淡淡一笑, “那么我们史家跟你的约定也就……”
  “好!好!给就给!”安庆恩气急败坏地一罢袖, “我现在就回洛阳陪你小妹!”
  “这才是好安家哥哥啊。 ”史朝锦望着安庆恩带着侍卫远远离开,拍了拍子清的肩头,
“你别怕,我素来爱才,你跟着他, 不出一个月,绝对身首异处,倒不如跟我共创一番大业!”
  “我……只怕……”
  “当年太宗皇帝都是用人不疑,自小到大,我从来没看错人,你是个人才,安心跟我,
到时候说不定还能封王拜相。 ”
  子清无话可说,对于眼前人,实在是看不透他心中所想。
  “史……史公子……”楼主慌然带着班子跪倒在地,送走一个瘟神,好像这个比那个还
难送。
  史朝锦看着雅兮,“姑娘唱得曲子当真动人,不知我是否可以请姑娘喝一杯?”说着,
下属已将酒杯送到雅兮面前。
  抬眼看着史朝锦,面色无波无浪,波光一转,看到子清的刹那,却蔑然一笑,  “这次当
真是我又看错一个人。”
  伸手执杯,一饮而尽。
  子清的心刹那有如刀割,这次真的是百口莫辩,也辩不了。
  “好!雅兮姑娘如此豪迈,不如再干了这几杯。  ”史朝锦又命人捧上十余杯酒,饶有深
意地看着雅兮。
  “史公子,唱曲之人不能多饮,不然要坏了嗓子。  ”郑元奂慌然开口。
  雅兮匆匆回眸,满是感激。
  史朝锦有些扫兴,“那你帮她喝了。 ”
  他亦是唱曲之人,这酒是从来不沾。面有难色,郑元奂突然仓皇起来。
  黯然,在她眼底浮现,雅兮只是浅浅地苦笑。孤儿,孤儿,从头到尾,她都只是一个孤
儿。
  “若是真损了雅兮姑娘的嗓子,于公子您也是一种损失,不如我来代饮。  ”子清的声音
忽然响起,一连三杯下肚,这古代的酒真难喝……又辣又烈,可不能这样就倒了!又是数杯
下肚,子清觉得有些恍惚。
雅兮只是呆呆看着她的眉眼, 心底翻起无数疑惑,  撞上她有了醉意的眼——为何她看她
竟然不带一丝欲念?竟是那般的坦荡,甚至还有一丝担忧。
   终于将酒饮尽,子清身子摇了摇,用最后的清醒想着该如何继续圆词。
   有些震惊地看着子清,史朝锦忽然哈哈大笑,  “自古美人多令天下英雄牵挂,晏子清,
看来你也逃不过倾慕雅兮姑娘啊。 ”
   “我没有……不是……史公子……”子清摇头,可是感觉说话跟脑子想的不一样。
   史朝锦拍了拍子清的肩,“你若是喜欢她,就好好跟我闯一番大业,说不定,我可以割
爱将她赏了你呢?”
  “我……我不能要她……”子清恍惚地看着雅兮,说话却已是迷迷糊糊,    “你该有个疼
你的人相守白头……该有一群可爱的孩儿……”
  你到底是怎样一个人?雅兮震惊无比,  每个看见她第一眼的人, 想的都是如何将她占为
己有,唯有他这样一个人,不愿意要她,还希望她能过得好,幸福到老。
  “说什么傻话?如此可人的一个人,你竟然不要?”史朝锦也略为震惊,不由得哈哈一
笑,“见美人不为所动,当真是个做大事的!  ”一拍子清的肩膀,“我最喜这样的人才,走,
随我回营,咱们再饮个不醉不休! ”本来就是存心要坏了雅兮的嗓子,女子平凡些,或许可
以少些纠缠,没想到竟然杀出个晏子清,突然间觉得心乱无比。
   “我不能……不能再喝了……”半扶着子清,史朝锦带着随从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赶紧将冷汗擦尽,楼主终于吐了一口气, “好了,好了,这次终于好了,两个惹不起的
都走了。”
   这算是雨过天青吗?
  “兮儿,我……”郑元奂赶紧解释,  “你懂我的心的。”
  雅兮转目看着这个俊秀无双的男子,忽然幽幽地问,   “你愿意娶我吗?”
  凤凰双伶心意相通多年,在盈江楼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没等到凤求凰,却看见了今日
的凰求凤。
  “这个……兮儿,还没到时候。  ”郑元奂低头,他若是现在就成亲,只怕要坏了很多达
官贵妇的幻念,那么他会少了很多恩客,或许,将一文不名。
  “那是什么时候?等我又被另外一个你惹不起的大爷看上之后?”   雅兮忽然自嘲地一笑,
原来,在他心中,永远不是放心尖疼惜的那一位。
  “不会再有那种事了,现在不也一切平安了吗?”郑元奂也舒了一口气。
  “是的,一切平安。 ”雅兮的心刹那大乱,望着盈江楼门,他呢?那个真正救她的人是
否能一切平安?
  “兮儿?”看到雅兮眸底的异样,郑元奂上前,   “相信我,不娶你,是为了更好的保护
你。”
  “我知道了……”淡淡地,雅兮低下了头,转身走入台后。

  第七章.朝锦之诺

  雌兔脚扑朔,雄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将醉得不行的子清放在军营榻上,史朝锦屏退了周围侍卫,呆呆注视着她的脸,连那么
动人的雅兮都不为所动的男子?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伸出手去,轻轻抚上子清的眉眼,额头,脸颊,最后落在她的唇上。
  不知不觉间,史朝锦的脸竟然红了起来,不禁心底暗暗一惊。
  “锦儿!
     ”大帐突然被掀开,一个英挺的汉子冲了进来,满脸喜色,“我们成功了!成功
了!伏击……”突然话音一停,由喜转怒,指向子清,“他是什么人?”
“今日在安庆恩那里挖来的,他日必定是个好手!”掩盖着脸上红霞,朝锦笑然看着英
挺汉子,“凌仲,既然伏击已成,那最好今夜就赶紧把小妹接回来,不然我怕安禄山疑心到
我们头上,拿小妹出气,那人出了名的暴躁,一想到就做,连亲儿子都舍得下手。 ”
  “他仅仅如此?”凌仲冷冷一笑,还是不打算放过追问。
  “你还当我是小公子吗?”脸色一变,朝锦顿时大怒,“你一进来就直接唤我锦儿,就
不怕我的秘密泄露了,我们这那么多年的布局就毁于一旦了!”
  “我自然从来都没当你是小公子,你是我的女人!”凌仲突然上前抱紧朝锦,“你要的,
我就算是拼了命都会给你打下来,我只是不希望我最后得到的是一个没有心的女人! ”
  “你跟娘之间的承诺,我会遵守。”叹了一口气,想推开凌仲,朝锦慌了,“但是你若再
说下去,万一他醒了,听见怎么办?”
  “我不单要你的守诺,我还要你心甘情愿的给我。就算他醒来看见又如何,大不了一刀
解决了他!”凌仲松开手来,唇却狠狠落在朝锦的唇上,霸道不带一丝柔情。
  “你!放开!”朝锦狠狠推他,可是却推不动这个孔武有力的大将。
  “我们凌家帮你们母女那么多,我只要你记得,我要的向来很简单,就是你的人跟心! ”
放开朝锦,冷冷一瞪子清,“你惜才我可以容忍,但是,若我三日后从洛阳带小妹回来,听
见一丝流言,那么你就别怪我杀了他!”目光回到朝锦红肿的唇上,凌仲疼惜地抬手抚了上
去,唇又落了上去,带着暧昧一笑,“等我回来,我一定要塞个小凌仲到你肚子里去。 ”
  “你!”满脸红霞,朝锦娇羞无限,却掩不过眸底的黯然。是的,此生允诺凌家,是万
万不能毁诺。虽然凌仲霸道,但是也算深情,罢了罢了,自己的命其实比小妹好太多了,做
史家的女子,她才是真正的身不由己。
  “赶紧叫人把他抬出去,这个大帐是你跟我的,”凌仲走的时候,不忘交代一声。
  “好。”
  捂住心口,方才的一阵慌乱,让心跳混乱,等凌仲走后,那慌乱的心跳声更加清晰。
  “晏子清……”喃喃念了一句她的名字,朝锦上前扶坐起子清,她呼吸均匀,安静泰然。
只要一靠近,让人感觉到的竟然是心安。
  “来人啊!”朝锦一声呼唤。
  “小公子有什么吩咐?”帐外将士马上应声。
  滚烫的额突然贴在朝锦颈上,朝锦不禁身子一颤,“不……没事了……”抬手抚上她的
唇,因酒力的作用也是一片滚烫——这唇温柔柔软,与凌仲的却是有万分不同。
  这样的公子,将来会如何疼惜心中的最爱呢?
  这唇吻下去,定是百般的柔情。
  “我……”子清突然呓语,唇齿微动,落在朝锦指尖,宛若致命的挑逗。
  “晏子清……”再喃喃念了一声她的名字,朝锦慌然放倒子清,远离榻上,掀帘走出大
帐。
  初次相识,为何就让她如此放肆?
  朝锦剧烈地呼吸,想压住心底的狂乱,为什么想抱他,想吻他?甚至想让他抱在怀中,
极尽缠绵。
  不行!不行!她有凌仲,怎么可以如此?
  看见朝锦脸色有异,营中守将赶紧上来询问,“小公子,可是身体不舒服?”
  “不,我很好啊。”朝锦深深呼吸几口,
                   “我突然想去看看营中守备,帐中公子是新来的
本公子的贴身侍卫,你们下去给他找点衣冠,我不想在我营中还有人穿着安家的将服。 ”
  “是!”
  “下去吧,我一个人在营中转转就好。”
  晨曦,透过大帐。
帐外的将士晨练声惊醒了子清。
   头痛欲裂,第一反应子清慌忙去摸自己的衣甲,“还好!还好!都在都在。”看来是没有
穿帮!
   “都在什么?”看着子清的样子,朝锦不禁一笑,一双鹰眸定定看着他, “像个大姑娘
似的,还怕有人趁你醉非礼你啊?”
   “我……只是……”子清顿时脸红,想了片刻,方才说,“我是怕我酒后乱性,做出什
么不好的事。 ”
  “这里都是大男人,你能做什么?”朝锦笑意更浓,看他这谨慎的样子,也很有君子之
风,
   “就是男人才可怕……”低低的,子清来了一句,倒惹得朝锦一声大笑。
   “来人,把东西都抬上来。”朝锦忽地一吼,几个将士将衣袍与汤药送了上来。
   挥手示意下去,朝锦淡淡一笑,“快快换了衣服,我带你去熟悉一下这里,不然你如何
做得我的贴身侍卫?”
   “贴身侍卫?”子清一头雾水,“史公子,我怕我做不到啊。”
  “我说你能成就够! ”朝锦突然脸色一变,凑近子清,
                          “安庆恩昨夜遇到仇家伏击,已经
暴毙,你不跟我走,只怕你也没地方去。 ”
   “死……死了?”子清一脸震惊。
   “三日后,小妹将被接到营中,我们即将动身去范阳,与爹爹会合。 ”
   “史思明?”
  “见了爹爹可不能这样直接呼他的名讳。 朝锦更凑近她,
                     ”      小声道,“不然我可保不了你。
                                         ”
  “额……”子清一愣,好像事情越来越复杂了。要看见一个安史之乱的大头头了,心里
却是有些激动。深吸一口气,子清惊然发现朝锦的唇竟然还有些余肿未消,不禁抚上自己的
唇,“史公子,昨天真的没有发生什么吧?”
   朝锦一惊,“会发生什么?”
   子清摇了摇头,“史公子你的唇好像……有些肿……我昨天好像……好像亲到了什么东
西……”
   “胡说!胡说八道!你赶紧换好衣冠,喝下药汤!我在外面等你! ”心中一震,朝锦慌
然走出大帐。

  第八章.再见佳人

  换上史家军的黄袍青甲,子清喝下药汤,揉了揉太阳穴,步出大帐。
  这一天,子清随朝锦了解了不少这支朝锦亲兵的来由,隐隐知道一些朝锦的雄心。只是
瞧着朝锦的脸,觉得这样一个小公子,竟然有如此的雄心,当真有些让人惊讶。
  夜幕降临,子清负手站在营门口,看着汴州城隐约的城廓, “你今夜还要唱《子夜歌》
吧?”
  “在想什么?”朝锦忽然拍了拍子清的肩。
  “我想去盈江楼。”子清直接开口,
                 “昨夜听了一半,今日若不听完,心里真憋得难受。 ”
  “那好啊,说实话,我还从未好好听过凤凰双伶的曲。”说着,朝锦转身道,“备两匹马!
我们要入城。”
  “就我们两个?”子清惊愕无比。
  “我从小到大,比这个危险的都做过,更何况只是入城听曲?不是还有你这个贴身侍卫
吗?”说着,已牵过侍卫的马儿,翻身上马,“还不走?”
  子清摇头一笑,“你一点也不像史家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知道历史上,史思明也
是逆贼之一,但是,面对这个小公子,子清反而觉得亲切无比。
  “你……”微微一愣,朝锦竟不知该说什么?或许不是史家人, 她与他难说可以成为……
朝锦马上打住不想,“再不走,当心听不到全曲。 ”
  子清点头上马,与朝锦策马奔向汴州城。
  “咦?那是霍姑娘?”子清远远瞧见了在城外河边对月轻泣的霍香,想必是安庆恩的死
讯传到了汴州,她如今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现了。
  “霍姑娘!”勒马下马,子清走了上去, “看见你真好。”
  “晏……晏公子!”霍香一揉眼角的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 “我还以为……还以为公子
你已经……”
  “我没事啊,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子清笑然。
  霍香忍不住扑到子清怀中, “知道安庆恩出事,你又是他的侍卫长,我以为你已经……”
  顿时愣在原地,子清只能拍拍她的背, “他死了也是好事啊,这样一来,你也可以照往
常一般自由出入汴州,傻丫头,这些都是好事啊。  ”
  霍香摇头,“不是,不是,经过了这次,爹娘怕我又出事,所以给我订下了亲事,三日
后,我就要嫁到洛阳去了。 ”
  “那么快?”子清不禁吸了一口气,这古代人怎么老喜欢父母做主?女儿一生的幸福就
这样快的交托出去?
  “知道公子……你还安好,我……我就放心了……我一直相信公子你,不会助纣为虐,
说不定……说不定那坏人还是公子为民除的害……是吗?”
  “我……”子清更是一头雾水。
  “公子,谢谢你……”深深一望子清的眉眼,霍香的泪已经止不住,双眸都是绝望, “多
多保重,是霍香福薄……但是我会一生都记得公子的。  ”
  转身,掩面而去。
  子清呆在原地,顿时心头像被压了无数大石。
  打马过来,朝锦不解地摇头, “你怎的不追?”
  喃喃地,子清苦涩地一笑, “你看我能给她什么呢?”翻身上马,不管心中是否有她?
她终究给不了她什么?
  瞧着子清突如其来的忧郁, 朝锦更加惑然,“只要你追上她,一切本公子自然有法帮你。”
  “不用了,谢谢史公子美意,就算追上了,我也是注定要害她更伤心的。  ”仰面长天,
子清长长一叹,“我是个什么都没有的人,我不知道我将来会怎么样,我给不了的太多了,
所以……”
  “晏子清?”
  “女人,不是应该有个安定的家?有个一心一意疼爱她的丈夫,  有一群可爱的孩儿吗?”
子清对上她的眸子,“说不定洛阳那个男子,可以给霍姑娘这片新的天地。  ”笑容再现,“况
且,我只当她是个小妹妹,我为何要去破坏她的姻缘?”
  “子清……”
  “快走吧。”一策马儿,子清当先冲进了城,朝盈江楼奔去。
  晏子清……望着她的背影,朝锦突然间觉得有些酸楚,想到凌仲,他心里除了她之外,
还有这大好山河,从承诺开始的那一天开始,安定这个词永远不会在他们之间出现,更何况
一心一意?
  “别后涕流连,相思情悲满。忆子腹糜烂,肝肠尺寸断。道近不得数,遂致盛寒违。不
见东流水。何时复西归。”
  琵琶曲调哀婉,大红台上,一袭单衣,薄得让人生怜。
  雅兮仰面,已是泪珠如雨,每一声歌,都是一个催人心肝的音符,让听者动容,观者垂
泪。
  《子夜歌》,她今夜是唱到等待爱郎归家吧?
  琵琶坠地,顿然弦断,如此地入戏,仿佛发生的都是真的!
  子清踏入大堂,随朝锦坐到大堂正中的主桌。
  “史公子,今天要吃些什么?”小厮慌忙过来招待。
  “随意。”朝锦一摆手,似乎也沉浸在雅兮的歌声之中。
  子清眉头一皱,大幕已然落下。
  等大幕再升,一身锦袍的郑元奂华丽地潇洒出场,只是这一次,他神采飞舞,吹箫顾盼
的竟是另一个粉妆可人的锦衣女伶。
  不想多去听他们唱的多么恩爱,子清的心却莫名地疼着, 为刚才那个摔碎琵琶的女子悄
悄动容。
  饶有兴致地看着郑元奂,朝锦向小厮招手,对小厮吩咐, “待今日他唱完,我要单独见
他。”
  子清有些不明白朝锦,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明明不是龙阳,不可能看中郑元奂啊。
  大幕落下,雅兮再度登场,这一次,没有丝竹,没有乐器,有的只是她惨白的脸上未干
的泪。
  她清唱着,“夜长不得眠,明月何灼灼。想闻散唤声,虚应空中诺。人各既畴匹,我志
独乖违。风吹冬帘起,许时寒薄飞。”
  无助,凄婉,随着清唱,直直震撼子清的心。
  不由自主地起身,一动不动地瞧着台上女子,眸中满是怜惜。
  雅兮弄袖拭泪,却在众宾客之间,看见那个卓立的英气身影。
  他一切安好……
  蹙眉,含泪,噙着淡淡的一抹笑意,却恰到好处地将悲凉发挥到了极致。
  身子一摇,雅兮闭目倒地,大幕落下,《子夜歌》最终落幕。
  子清呆在原地,眉头却一直深锁,此时此刻,她都不知道方才她是真的倒地,还是为歌
而作的动作。
  掌声中,朝锦悄然朝后台走去。

  第九章.子夜绝响

  “兮儿,你没事吧?”才坐到妆台前,郑元奂马上关切地问。
  “没事……”倦然一笑,雅兮只是摇头,《子夜歌》
                     “    ,我今后不想再唱了。
                                   ”
  “为何?”郑元奂急切地问, “在汴州,这曲目可称当世绝唱啊,再唱下去,说不定长
安也能轰动!”
  “轰动长安就免了,你们是真的不用在这里唱了。 ”朝锦一扬手,掌心中是两锭金灿灿
的元宝,“这里只是十分之一的订金,我包下你们,随我上范阳在爹的大寿上一唱。”
  “要是我不依呢?”即使泪痕依旧,雅兮眸中却是一股倔强。
  “兮儿!”郑元奂慌然握住雅兮的手,“我们若是能进入史大人府中唱歌,说不定,咱们
真的不用再看人脸色了。”
  “在这世间,哪有不看人脸色的?要坦坦荡荡的活,除非在梦里。 ”雅兮摇头,只是失
望地看着郑元奂,“我们就算是红遍大唐山河又如何?身为伶人,不外乎就是戴着面具的戏
子,唱一曲又一曲的歌,哄看官欢心而已。 ”
  有些惊愕地看着雅兮, 朝锦突然觉得这个女子有种看穿世事的悲凉,倒让她不知道该怎
样接下去?
“这种强颜欢笑的日子,我受够了……”仰头泪眼再看着郑元奂,雅兮眸中带着最后一
丝希望,十年似真似戏的相守,经历白眼无数, 感激他处处维护, 也淡淡倾慕他的俊秀丰姿,
“我们都不唱了,好吗?”
  “我……”他又犹豫了。
  “我懂了。”苍凉的留下一句话,雅兮头也不回的往后院走去。
  “兮儿!”郑元奂满面焦色,刚想追出去,却被朝锦拦住。她屏退了后台的伶人,   “我跟
你做笔交易。”
  “史公子,你究竟想做什么?”郑元奂不禁问。
  “这可能也是你的造化。”朝锦淡淡开口,“只要你哄得我小妹开心,说不定,他日你还
能成为我史家的东床快婿,总比你唱到老也是一个伶人好。 ”
  郑元奂神色一变,“史小姐?”
  朝锦让开郑元奂的路,“现在,你是追出去,还是跟我走?”
  “我……”郑元奂犹豫片刻,马上点头, “但听公子吩咐!”
  “公子原来你在这里,我还以为……”子清终于找到朝锦,轻轻松了一口气。
  “你担心我?”朝锦脱口一问,顿然觉得说了句极为唐突的话。
  子清点头,“是啊,我不是公子你的贴身侍卫吗?万一你出什么事,我不就失职了吗?”
  “呵呵。我不会有事,倒是有一人,现在恐怕会有事。 ”朝锦一指后院,“我本来是来包
下凤凰双伶,打算一起带回范阳给爹唱一出的,现在就只有郑公子答应了,那位雅兮姑娘
就……”
  心,骤然一乱。子清脸色大变, “她怎么了?”等不及朝锦说话,子清已然朝她指的方
向追了出去。
  一丝不安突现心头,朝锦与郑元奂不禁对视一眼,他为何会这般失态?
  “那在下这就先跟楼主说下公子之意。 ”郑元奂的话,让朝锦愣了一下。
  “不必了,今夜你们收拾下衣冠,明日你只管跟我走,我史家看中的伶人,就算是强要
了去,他也不敢说一个不字,更何况,我只是包你们一月,并没有断了他的财路。   ”
  “哗啦啦——!”一桶水从井中打起,倾倒在木盆之中。
  子清瞧着那个单薄的背影用捣衣棒一下一下地捶打着衣服,缓缓走上前。
  “雅兮姑娘……”迟疑,最终子清还是喊了出口。
  雅兮抬头,却不去看她,“后院多是女眷,公子如此不守礼节乱闯,可还有半点礼义廉
耻之心?”
  这话如此之重!
  子清长长一叹,走上前来,却没有看她一眼,只是将袍袖一卷,蹲了下来。
  “你要做什么?”
  “洗衣服啊!”子清已经拿起一件袍子在手,“夜色已深,你有那么多衣服要洗,等你洗
完,都不知道几点了……如果连自己都不疼惜自己,还期待谁来疼呢?”转头对上她错愕的
泪眼。
  雅兮只觉得心头一阵暖暖的酸意,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你可别说自古就是女子洗衣,我晏子清最恨的就是天下男子都拿这个当借口偷懒!    ”
  “晏子清?”
  “啊!你们快看!竟然有男子洗衣! ”路过的女伶不禁一声惊呼。
  雅兮慌忙夺过子清手中的衣袍,“快些放下吧,小心传出去,别人笑死你。  ”
  “笑就笑,笑本来就在别人脸上,我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子清正色看着她,   “离开这
里,并非就是绝路,说不定会有新的世界出现呢?”
  “世界?”突然觉得子清的话充满异样,雅兮从未听过有人如此说话。
“走!”子清的声音突然响起,不容分说的握住雅兮冰冷的手,将雅兮拉了起来,推开
后院院门,带着雅兮跑了出去——
  “你!”雅兮想挣开子清的手,除了曾经的郑元奂,从来没有人牵过她的手……但是,
为何,每多跑一步,她心中的恐惧就减少一分?
  望着子清的笑, 坦荡而安然, 即使不知道究竟要去哪里,雅兮竟然觉得前所未有的安静。
  穿过巷陌,跑上汴州城头。
  子清慌然放开她的手,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唐突姑娘你。  ”
  雅兮低头,声音却冰冷,  “那么多年来,登徒浪子无数……”
  “其实……你看这片天地,天高地阔,不做伶人,也一样可以活很好啊。   ”
  雅兮惊然抬眼,清澈的眸子对上她的,  “晏……”
  心,猛烈地跳动,子清深深吸了一口气,  “先离开这里,离开汴州,就算《子夜歌》成
了绝响,只要唱歌的人好好的活着,相信会有更多的好曲子出现。   ”望着星空,
                                     “我过去在地
方,有很多很多种音乐,只有那些发自肺腑的,方才能够震撼人心。很多歌手都是唱自己心
声,心甘情愿的唱每一首曲子,不是表演,只是抒情,做最真实的那个自己。   ”
  “最真实的自己?”雅兮望着子清,那双温暖的双眸干净得不带一丝邪气,有的只是满
满的怜惜。转眸,黯然,雅兮苦涩地一笑,  “伶人哪里有自己?就算离开汴州,去了范阳,
一样是做戏而已。”
  子清伸手扶住她的双肩,  指尖感觉到她的瘦弱,“若是那样,我愿陪你去找真实的自己。
                                          ”
  “晏公子……”雅兮身子一颤,却连连摇头,  “你们都是一样,永远都是说到,做不到。
                                          ”
拂开子清的手,“我不想又一次绝望。  ”
  子清顿时无语, 她的心里到底是藏了多少的石块,  竟然让她走不出这样一步?但是她口
中的“绝望”两个字却深深印在了子清心底,是啊,绝望,我这是在做什么?她不可能接受
一个同是女子的我!就算让她重燃希望,终究也要亲手覆灭……
  凄然,在子清眸中出现,那突然而皱的眉头,映在雅兮眼底,竟然能撩动她的心,为何
要皱眉?是因为她的绝望感染了他吗?为何她总是这样,   用一个又一个面具将他人感染?真
实的她不是这样,十年前那个被她亲手埋葬心底的她不该是这个样子……
  “不好!”子清突然意识到把朝锦留在了盈江楼,  “我把公子留在盈江楼了! ”
  “亏你还记得我啊。 ”朝锦的声音突然在城下响起,抬手对城头晃了晃身边马匹的缰绳,
“看来下次我真的要多带个侍卫,不然路上真杀出个刺客,我小命铁定没有。   ”
  “是子清疏忽了! ”不放心地看了一眼雅兮,子清急道, “请公子再给我几分钟,我将雅
兮姑娘送回去,再来请罪。 ”
  “几分钟?是多久?”朝锦愕然。
  “就是很短的时间。 ”子清抱拳歉然一笑, “雅兮姑娘,请。”

  第十章.史家小妹

  众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看着子清与雅兮默然远去的背影,朝锦心底没来由的一阵失落。
  仰头看明月,凌仲,晏子清……忽然间,朝锦全身一颤,觉得这夜风凄凉无比。
  “公子!”突然,子清的声音响起。
  朝锦笑然勒马面向子清,像是一个冷风中的孩子看见了家人一般。
  跑至朝锦身边,翻上马儿,与朝锦并辔,子清喘着气,“我失职了,对不起啊,要怎么
罚我都好。
    ”
  “这是你说的。”朝锦的鹰眸满是笑意,
                   “那就陪我一醉方休!”
“啊!不……”子清哪里还敢喝酒?万一穿帮了,那就死定了!
  “容不得你说不!”朝锦一声吩咐,“走!回营!”
  这一夜,虽然说是一醉方休,但是才饮了几杯,没想到朝锦会比子清先醉倒。
  将朝锦扶上榻,淡淡一笑,子清带着三分酒意长长一叹,脑海中浮现的又是那双清澈的
眸子。
  “雅兮……”喃喃一唤,子清只能再次长长一叹。
  “晏……晏子清……”突然,朝锦的手向子清抱了过来,让子清不禁大惊。
  “公……公子……”子清骇然推翻朝锦,这小公子难道真有龙阳之癖?
  起身欲走,朝锦却慌然抱紧了她, “不要走,这里好冷……”
  “那个……我去帮公子拿点被褥,盖上就不冷了……”子清仓皇无比,醉意都被吓醒。
  “我只是抱抱你……你别怕……”
  “公子,你当真是醉了吗?”子清挣开她的手,仔细看她迷离的眼。
  迷离的神色突然清明,一动不动地看着子清,朝锦的脸凑近子清,吐气如兰, “我想告
诉你个秘密……”
  “公子你说就好……别……”原来他在装醉!子清只想马上逃离这里。
  “其实我不是公子……呵呵……我怎么能是公子呢?”她笑了,泪水也跟着掉落, “我
一直走着不是自己想走的路……你也会陪我找真实的自己吗?”
  子清的身子猛烈地一震,上下看着她的脸, “你……你难道是女儿身……”
  “你说呢?”嫣然一笑,别是一番苍凉。只轻轻一推,子清已被她压在榻上。
  心剧烈跳动,子清屈肘顶住她的胸膛,却意识到什么似的收手,忙双手扶住她双肩,拉
远她们之间的距离,“公子……不可以……”
  “不可以什么?”邪邪地一笑,朝锦安心地靠在子清胸膛之上, “不要动……让我好好
的……真真实实地睡一觉。”
  “我……”子清松开双手,无奈地一叹,你如今是真真实实的活,而我呢?还是要依旧
假假的生。
  感觉到有泪水滑落自己颈间,子清翻身侧卧,却被朝锦慌张地抱紧。子清摇头, “我不
走,只是我身上青甲不如榻上柔软,公子还是睡榻上好些。  ”
  感觉她的手渐渐放松,子清长长一叹, “安心睡吧。”
  晶莹的泪滴落,分外清晰。
  子清伸手轻拍她的背,不知不觉间,也沉沉睡去。
  “有你这样的贴身侍卫吗?”清晨,一醒来,朝锦就满脸红霞,虽然昨夜趁着酒性说出
了那个不该说的秘密,但是一睁眼就能看见子清的感觉真的很好。
  “我……”子清慌然放手,滚下榻来, “公子,我不是……”
  朝锦淡淡一笑,换做是凌仲,在那种半醉半醒间,只怕不会有这般宁静美好的一夜,早
就化作干柴烈火。
  “我今日想去打猎!”
  子清一愣,“好是好,可是我可不会射箭。”
  “我教你!”朝锦马上跳下床,拉着子清就走。
  “等等公子,你还没洗漱,我也没洗漱啊……”
  “打猎要紧!”朝锦笑然,“来人,备好弓箭马匹,随本公子打猎去!”
  “锦哥哥!”
  笑容突然一僵,朝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锦哥哥!”
  “公子爷,野兽都没睡醒,你就想去打猎?”凌仲的声音响起,朝锦不禁一震。
朝锦转头看着凌仲脸上的尘土,淡淡的有些失落,上前拉住史小妹的手,看着她愈发憔
悴的脸,心里满是辛酸。“来了就好,来了就好,这次回范阳,锦哥哥不会再让你离开家了。
                                        ”
  “锦哥哥……”
  抱紧小妹,朝锦心中的疑惑却油然而生, “来返洛阳不该一日半就可以啊,到底怎么回
事?”
  “是我受不了安庆恩的虐待,所以他才离开洛阳,我便悄悄离家了,可是……我不知道
范阳怎么走,只知道沿着路走啊走啊, 可是越来越害怕……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锦哥哥了!”
史小妹泪如雨下。
  “末将在路上刚好遇上小姐,所以回来得比预期的早。 ”
  子清长长一叹,估计这史小妹又是一个安史两家联姻的牺牲品, 如此楚楚可怜的女子嫁
给一个那般粗鲁的男子,受尽怎样折磨,怕是她永远放不下的阴影吧。
  突然,觉得有什么目光狠狠看着自己,才一抬头,便撞上凌仲如刀的眼。才不怕你!坦
然看过去,你虽然壮过我,但是也不能输了气势!
  朝锦觉察到凌仲的异样,慌忙解围道: “好了好了,凌将军跟小妹都累坏了,先进营中
洗洗换衣,来人,新起营垒,让小姐晚上留宿。 ”
  “晏子清。”朝锦忽然一唤子清,“你去军需官那里领十八锭元宝,速速去汴州将凤凰双
伶请到营中,我们看来要提前出发了。 ”
  “是!”子清领了令,找了军需官,要了一匹马儿,朝汴州奔去。
  “火头军速速去汴州采办军需,我们明日就启程回范阳。 ”

  第十一章.将军凌仲

  出乎意料的,雅兮答应同赴范阳。
  对着雅兮微微一笑,子清牵马带着雅兮与郑元奂朝回城外大营。
  安排下宿营地方,觉察到营中将士看雅兮的异样眼神,子清忽然觉得有些不安。返身回
营,雅兮看着去而复返的子清,有些诧异。
  “晚上别脱衣服睡,若有事情,大声一叫,我就在附近。”子清交代完,点头一笑,退
了出去。
  雅兮望着她的背影,不禁浅浅一笑,虽然附近尽是灼热的目光,但是有子清一个微笑,
她就觉得安然。
  “兮儿,你在吗?”郑元奂突然想跟雅兮聊聊。
  “我在……但是有些累,我想先歇了。”
  “可是……”郑元奂长长叹了一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与他之间的距离竟然是那
么的远……没有心意相通,就算再唱《子夜歌》也没有那种情境了。
  听着他转身离去的脚步,雅兮心底一抽,只是沉沉一叹。
  夜色渐渐沉下,皓月当空,各营渐渐安歇。
  子清在雅兮附近的宿营来回踱步,心中一片复杂的波涌。
  “咦?那不是凌仲?”看着凌仲鬼鬼祟祟地溜进史小妹的营帐,子清不禁一阵惊异。悄
悄跟了过去,却让子清顿时满脸通红。
  “你终于想起我了!死人!”
  “我当然想你!你不知道你嫁去洛阳,可把我伤心死了。”
  “我才不信!”
  “我可是亲手杀了那个小畜生啊,好妹子,你可知道,我狠狠给了他多少刀?安庆恩那
浊人,怎么配拥有好妹子你啊?”
“呵呵,是吗?”
   “不信,看看我的心……”
   “不要……”
   “好妹子……来,让我亲口。 ”
   “呵呵……”
   宿营的烛火顿时熄灭,却让子清的心狂跳不已。原来,是凌仲杀了安庆恩!安史两家原
来不是想象当中那么团结,这个秘密若是传了出去,只怕安史两家一旦翻脸,那么安史之乱
也不会发生,岂不是改变了历史?
   凌仲,史小妹,这两人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但是两个绝对不是什么好东
西!白日白同情这个史小妹了!
   慌然远离营帐,子清回到雅兮营帐附近踱步。
  “晏子清……”轻轻掀起帐帘,雅兮看着子清来回走,不禁哑然一笑,难道遇上他,是
上天给她真正的缘分?
   “子清!“唰”的一声,一张长弓在子清面前一晃。朝锦笑盈盈地看着她,
       ”                              “来,我教
你射箭! ”
   “不好吧,都那么晚了,明天还要赶路,公子要好好休息才是。  ”子清摇头。
  “就算是休息,也不能少了贴身侍卫啊!一晚上看你在这里走来走去的,不知道的,还
以为你是这两个伶人的贴身侍卫!  ”朝锦挽起子清就走。
   “可是……”子清不安地一看雅兮的营帐,叹了一声,不得不跟朝锦走回大帐。
   隐隐地,在雅兮心底泛起一丝不安。
   才进大帐, 朝锦已将手中大弓拉满,“看好,就这样,左右手一拉,弓就开了,然后……”
   “公子……”看着认真的朝锦,子清眉头一舒,笑了,  “那箭呢?”
   “对啊,我竟然忘记把箭拿过来! ”说着,朝锦想转身出帐,却被子清拉住。
   红晕顿时上脸,朝锦不敢去看子清的脸。
   “公子,我有一件事要问你。 ”子清的声音很沉闷,“凌仲将军与史家有什么渊源?”
   朝锦脸色一变,看着子清,难道他看出了什么?
   “就是我史家的家将之一啊……”
   “那就好……”略微安心,子清放手,朝锦的心却乱了。
   “我去外面拿箭……”朝锦头也不回地逃出大帐,匆匆在校场拿了一支箭返回大帐。
  “我回……”  笑容僵在脸上,大帐之中,凌仲与子清凌然相望,似乎随时都会迸出火花。
  “公子爷,那么晚了,你留个侍卫在帐中,一个人出去,就不怕有危险?”凌仲冷冷问。
   “我只是去取一支箭而已,会有什么危险?”
   “好好的取什么箭?”
   子清抱拳,“是我学艺不精,对射箭之术实在不通,只好向公子爷讨教了。 ”看了一眼朝
锦,“夜色也深了,子清先告退了,改日我直接向凌将军请教。  ”说罢,子清匆匆走出大帐。
   才走了几步,顿时若有所悟地回头。
   那么晚了,留朝锦一个女子跟个壮硕将军在大帐,万一出什么事,那才是万分不妙!
   才回到帐前,子清却震了一下。
   “凌仲,你这是做什么?”朝锦不悦地问。
   “我倒要问你做什么?”凌仲逼她正视自己,  “你是我的女人!怎么可以大半夜的跟个
男人在帐中学什么射箭!  ”
   他竟然知道她的身份!朝锦今天肯定隐瞒了什么!
   子清不禁摇头,这史思明家实在是有太多的秘密了。
   “我们大计还没实现,不是论及婚嫁的时候!凌仲,请尊重我!  ”
“我上次就说过,我回来,定要塞个小凌仲到你肚子里!”
  子清不禁面色通红,心中泛起一片火气,这凌仲不单是要了妹妹,还想吃了姐姐!天下
哪里有那么好的事!
  “你敢过来!”朝锦惊慌失措。
  “你有本事就大喊!让全天下都知道你是女子!这样我们的局也可以作废了。 ”凌仲的
威胁,无疑是最强大的刀子,直接让朝锦没了声音。
  “哭?哈哈,不怕啊,等下我会让我的未婚妻逍遥快活的。 ”邪恶的笑声响起,对于此
刻的朝锦来说,必定是绝望无比。
  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第十二章.仇恨种子

  “不好了!公子,在东南边发现有异动!我们是不是应该去派兵一查?”子清突然在帐
外一声大叫,冲进帐来。
  一眼瞧见朝锦红肿的眼与凌乱的衣袍,子清忍下怒气,抱拳面向凌仲, “凌将军,原来
你还在啊!”
  “我去看看就回!”凌仲愤然一瞪子清,“小子,今后你的路不会好走!”
  看着凌仲走远,子清急然上前扶住颤抖的朝锦,却看见她的颊边颈间尽是鲜红的吻痕。
  “你出去!”
  没想到朝锦开口竟是这样一句话,子清不禁愕然。
  “求你……出去,我不想你看见如此狼狈的我……”哀求地,朝锦狠狠一推子清,自己
跌坐在地,掩面大哭。
  “对不起……我又一次失职……”子清恨然摇头,愤然步出大帐,立在大帐门口,狠狠
将拳击打在帐帘上。
  凌仲!此刻他定是在校场点兵!深吸一口气,子清大步朝校场走去,无论如何,也要他
受点警告!
  “你若是再过来!我便马上死在这里!”冷漠近似到绝望的声音响起,子清的心蓦然大
惊!
  “雅兮!”
  子清慌然赶向雅兮的宿营。
  “将军别……别……”郑元奂跪地哀求,却不敢上前阻止凌仲对雅兮的逼近。
  “不过是个伶人女子,你就算死了,本将也不会放过你!来啊,动手,把簪子戳进去!”
凌仲双眼通红,“今日被个小子坏了兴致,我就不信这个邪!”
  皓月当空,那清澈的眸,绝望而凄冷,没有泪,却是悲凉的笑。
  “这个世间男子为何总要如此伤害女子?”
  “雅兮姑娘!不要!”子清不顾一切地奔了过去,伸手抓住那猛然刺向喉咙的簪子,一
阵锥心的痛自手心剧烈地绽开。
  滚烫的血滴落她的襟前,子清只是摇头,心痛地看着她——
  泪水滑落,雅兮哀然摇头,“你何苦……”
  “姓晏的!你别逼人太甚!”凌仲压抑太久的怒火猛然爆发。
  “是你欺人太甚!”子清抬手将雅兮护在怀中,手中依旧紧紧握紧她的簪子与纤手。滚
烫的血,是那般的真实,滴滴落地,还落进她苍凉孤寂很久的心中。
  “你一个小小的侍卫!数次顶撞将军,来人,军棍五十! ”凌仲大声喝斥。
  “那好,你一个小小家将,竟然冒犯公子,是否也是应当受军棍五十?”子清反问,顿
时让凌仲开不了口。
  “晏……子清,你快放手啊……”心乱无比,那滴落的触感,让雅兮的心一次一次地撕
痛,却不敢挣开手,怕子清的血流得更多。
   “我不放!”眉眼间的英气更深,子清站在朗月之下,一股浩然之气笼罩全身,竟有一
丝无邪的光晕。
   心,强烈地震撼着,彼此的手紧握贴在子清的心口处,雅兮同样感觉得到她强烈跳动的
心。
   这一刻,心痛着,  慌乱着,也宁静着,在她怀中的莫名的宁静,就算没有下一刻的月光,
也够了。
  “发生什么了?”史小妹倦然被吵醒,一掀帐帘,便看见月下镇定的翩翩公子,不禁一
呆。
   “我要你的命! ”凌仲气急败坏,抽出腰间的佩剑,朝子清刺去——
   子清将雅兮护在身后,  松开手来,忍痛右手拔出左手心的簪子,在左手抓紧青锋的瞬间,
右手准确无误地一簪刺穿凌仲的右手!
   “啊!”手中鲜血翻涌,凌仲一声惨呼,青锋落地,  “我的手!我的手!”
  “凌将军! ”史小妹慌忙上前检视凌仲的手,本想转头对子清吼句“大胆”   ,可目光才触
及子清的眼,硬生生地将话吞了回去。
   “兮儿,你没事吧?”郑元奂慌然起身看子清身后的雅兮。
   雅兮连连摇头,慌然握上子清满是鲜血的左手,泪水簌簌滴落伤口,每一滴都让子清心
乱。
   忘记了这里是军营,  也忘记了这里还有一群围观的兵将, 子清不知道哪里有那么大的勇
气,更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害怕看见她的泪。
   仿佛天地间只剩下她们两人。
   抬起右手,怜惜地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温柔地一笑,不带一丝尘垢,眸中只剩下一片喜
悦,“不哭,我没事。  ”
   “侬作北辰星,千年无转移。  ”雅兮含泪一笑,一句婉转歌声逸出唇齿之间,还是那首
《子夜歌》 ,可是没了下句,在子清听来,却是如同红日般温暖。
   郑元奂愕然看着眼前的两人,  不禁冷冷握紧了双拳,再看一眼那边的将军小姐, 论勇武,
不如凌仲,论胆识,不如子清,哪里还有他立足之地?
   “你们当史家没有军纪吗?”朝锦的声音突然响起,只见她双眼通红,已是盛怒无比。
   “公子!”众将士纷纷跪倒。
   走上前来,冷冷一看子清血肉模糊的左手,朝锦的声音有些颤抖,   “来人,传医官给他
们两个治伤。 ”
   “是!”
   看着子清的脸,朝锦摇头,  “作为贴身侍卫,怎可轻易远离主帅?”
   “是子清失职! ”子清歉然。
   朝锦转眸看着凌仲,  “你身为将军,无故挑起事端,又该当何罪?”
   凌仲愤然一瞪朝锦,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朝锦深吸一口气, “你们一个失职,一个乱纪,各领十军棍,以儆效尤! ”说着,一展双
臂,“拿军棍来! ”
   一边小兵递上军棍,朝锦走向凌仲,  “你何苦相逼太急?”狠狠地,十军棍砸落凌仲身
后,咬牙承受,最后留给朝锦的竟是一个充满恨意的眼神。
   老医官跟随凌仲下去疗伤。
   朝锦却手持军棍走向子清,渐渐有些颤抖。
子清却释然一笑,坦然,“来吧,狠狠打。”挺起脊梁,没想到穿越千年,如今自己也要
承受这种刑罚。
  “不可以!”雅兮突然开口,“子清没有做错,为何要罚他?”
  “你让开……”声音已经嘶哑,朝锦何尝愿意打他?
  “他已经受伤,若是一定要打,就打我! ”雅兮突然跪下,郑元奂慌然道,
                                   “兮儿,你别
添乱啊,十军棍你受不了的!”
  “我可以!”清澈的眸子仰起,雅兮从容地一笑,这样的笑,已经消失十年,这样明媚
的雅兮,是何时回来的?
  子清上前握住她手中的军棍, “在公子你施刑之前,我可否向公子要道军令?”
  “你要什么?”
  “从今开始,谁在对雅兮姑娘做出非礼之举,按军法处置! 子清一字一句地说,
                             ”        “否则,
我只怕还会犯第二次,第三次,甚至第四次军法! ”
  “你威胁我?”朝锦的心重重一抽,看了一眼雅兮跟子清,恍然一笑, “好!我答应你,
若谁再对雅兮姑娘唐突,军法处置! ”
  “谢谢公子。”
  “你跟我回帐,等医官包好你的手,再加罚十军棍! ”朝锦冷冷丢下一句话,转身朝大
帐走去。
  “子清……”雅兮忧然看着她。
  “放心,好生休息,明日再来看你。 ”说完,跟着朝锦的脚步,朝大帐走去。

  第十三章.倾情一吻

  才进大帐,军棍已火辣辣地落在了子清胸口。
  子清顿时一阵气闷,引出一串咳嗽。
  朝锦将棍子一扔,泪然上前检视子清的伤, “你怎么可以就走了?怎么可以?”
  这一棍打得可真狠!
  子清缓过气来,“是……是我没保护好公子,甘愿受罚。”
  “我怕……”朝锦突然扑到子清怀中, “如果没有你,我真的怕有一天会……”
  子清突然一呆,摇头,“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了。”看见她颈间隐约的吻痕,眉头一紧。
  “公子,小的来给晏将军治伤。”帐外,医官的声音响起。
  朝锦慌然放开子清,坐到帐中榻上。
  “进来吧。”
  医官进来,拉起子清的手看了一眼,摇头, “这伤痕累累的,万一伤了筋骨,只怕这手
要废了。”
  那么严重!子清脸色一变,“那……还有救吗?”
  “先上止血粉,包起来,等伤口好了,老夫用针灸之术帮你活血通络,相信应该无大碍。
                                        ”
说着,医官从药箱里拿出止血粉,撒在伤口上,竟是揪心的痛。
  子清不禁哎呦一声叫出。
  “方才不是很英雄,不怕疼吗?”朝锦冷冷一问。
  “……”子清咬牙,绝对不能再被笑话。
  看着左手被包成个粽子,子清已是满头大汗,医官的手刚想落下把脉,子清慌然缩手,
“把脉就算了,有没有补血的药给我吃点就好,我很累,很想睡了。 ”
  “这……”医官为难地看着朝锦。
  朝锦一挥手,“就这样吧,下去吧。”
“是……”医官告退。
  “晏子清!”
  “公子,我在。”
  突如其来的呼唤,让子清不禁骇然,却见她柔柔地为她拭去额头的汗水,   “抱着我。 ”
  心,一阵惊慌,子清不禁骇然,反而后退了几步。
  “你……”朝锦突然哭了起来, “我知道你终究会嫌弃我。 ”
  “没有的事啊!”子清慌然上前拍拍她的肩,谁知道她一个返身,竟然是将子清扑倒在
床上。
  “我终究逃不过凌仲,不如让我心甘情愿的做一件此生不悔的事……”朝锦吐气如兰,
突然火热的唇压在了子清唇上。
  “不……不可以……”子清想拉开朝锦,却被她缠得更紧。她越挣扎,她越是用强,子
清只觉得一颗心都要跳到喉咙。
  若是衣裳解开,定是对她的最大伤害啊!
  怎么办?怎么办?
  或许……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放弃挣扎,子清反而搂上她的腰,让彼此的身体贴的更紧,突来的转变,让本来火热的
脸更加火热,朝锦渐渐地放轻了下来。
  就趁这放松的刹那,子清推开了朝锦,跳下了榻,  “对不起,我不能伤害你! ”转身,喘
着气,一步踏出了大帐。
  “傻瓜……”抚上自己的唇,朝锦的泪滚落脸颊。
  月光渐渐冷清,大营之中一片死寂。
  “杀——!”突然间,喊杀声四起,千余火把照亮了大营四周。
  朝锦大惊,起身按剑,步出大帐, “发生什么事?”
  “回公子,好像是有暴民来袭! ”速速关闭营门的小兵速速报告。
  “汴州距离东都不过百里, 怎么可能会有暴民?” 朝锦惑然, 突然感觉这一夜异常凶险,
满心都是不安。
  “传令全军一千将士,搭弓上箭,守备营卫!  ”朝锦冷静地下令,这支史家小公子的亲
兵也不是吃素的,令声才下不久,盾手兵已经围绕大营护了一圈,弓箭手全部上好了箭,若
是外面暴民强攻,恐怕也得不了什么好处?
  “史……史公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郑元奂慌张地奔过来,  从来没有见过如此阵势,
若是被乱箭误伤,可就真的走错了这一步。
  “没你事,回营帐躲着! ”朝锦冷冷甩下一句,凌仲如今带伤含恨,定然不会出帐相助,
而小妹又素来弱小,这一夜,能靠的只有自己……对了!子清!
  “晏子清何在?”朝锦突然一声大喝,可是众将士中却没有回声。
  “回公子,方才好像看见晏侍卫骑了一匹马跑出大营了!  ”
  “出营了?”朝锦大惊,这个时候,他出营说不定已经撞上这支暴民!难说已经……不
敢想下去,朝锦连连摇头, “那雅兮姑娘可在?”
  “晏侍卫出营之前,专门吩咐了要好好保护雅兮姑娘,现在在营帐中一切安好。    ”
  “专门吩咐?”朝锦更是不解,晏子清到底在做什么?
  郑元奂知道再问下去也是惘然,最重要的是先保住小命,对了!雅兮!先去看看雅兮如
何?
  “里面可是史家小公子?”暴民头头忽然一声大喝。
  竟然知道这行营是谁的! 朝锦定了定神,“既然知道是史家军, 竟敢如此大胆夜袭大营?
我料定你们必然不是暴民!既然免不了一场死战,何不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报上你们真正
身份!”
  “史思明狼子野心,杀的就是你们姓史的!”暴民头头手中刀一挥,那群身后暴民的火
把就纷纷朝大营中扔去。
  “火头军,左右卫营将士速度救火!其他人等死守!必不能让暴民闯进大营! ”朝锦大
声指挥,虽然大营已经多处起火,但是阵脚未乱,一时间,暴民依旧没有前突的趋势。
  “他们在等什么?”忽然意识到更可怕的杀招,朝锦四处张望,难道他们在等一个变机!
  究竟什么是变机?
  心里,一片乱麻。
  “后卫营长何在?”突然,凌仲的声音响起,朝锦匆匆回头。
  只见凌仲强忍伤痛,大手一指营后,“后营之外十余步就是汴河,死守下去,我们绝对
撑不过这一夜!后卫营长你速速带人突围入河,直入汴州城内找刺史大人借兵解围! ”
  他竟然还会帮她?朝锦有些酸意,凌仲眼底的恨依旧,只是冷冷看了她一眼,走上前来,
悄悄在她耳畔说了句,“帮你,只是为了我自己而已,哪一日你想清楚了,你权衡清楚了孰
轻孰重,你再来告诉我,我们究竟该如何相处?”
  朝锦一咬下唇,还给他一个冰冷的眼,“多谢凌将军赐教。”

  第十四章.箭雨迷离

  “等不了火势更大了!兄弟们,随我一起杀进去! ”暴民头头一声大吼,千余名暴民已
然挥刀朝着大营木栏砍去。
  “放箭!”朝锦下令,箭羽离弦!
  可是,只要是落上暴民之身的箭,竟然都没有射进血肉!
  难道他们布衣褴褛之下,其实穿的是铠甲!
  “放……”
  “等等!”凌仲拦住朝锦下令,
               “我们箭矢有限,这样不出一刻,我们箭矢一尽,必是死
路!”
  “可是,若是不放箭,我们营栏绝对撑不过半刻! ”朝锦焦急地听着大营四周响起的伐
木之声,“他们定然不是普通暴民!各个都穿了铠甲!”
  “那就让他们进来!”凌仲突然一笑,“众将士把袍袖扯下,裹上长弓,人人把火点上!
进来一人,我们烧一人!”
  “得令!”箭矢入囊,长弓引火,大营之中火光冲天。
  火红的光,灼热的浪。
  “兮儿!兮儿!”郑元奂慌然闯进营帐,“我们快找个机会走!”
  “走?”雅兮已经是心乱如麻,望着被大火映得通红的营帐,涩然一笑,  “我们能有机
会走吗?”
  郑元奂急的连连跺脚,“等他们杀起来,我们两个赶紧逃,会有一线生机的! ”
  “那晏公子呢?”雅兮突然一问,让郑元奂不禁安静了下来。
  “他的死活自有天定,我只管我们能不能活下来! ”顿了片刻,郑元奂上前拉住雅兮的
手,一脸严肃,“走,你跟我走!只要我们能活下来,我马上就娶你!你说不唱《子夜歌》 ,
我就不唱《子夜歌》”
         !
  雅兮身子一震,望着他的脸,“你说的是真的?”
  “是真的!”郑元奂点头,
             “我想通了,不管将来我如何唱,我还是伶人!我改变不了这
个,但是,我们心意相通整整十年,我如果因为一点虚名就错过了你, 我才是真的一无所有!
                                         ”
  “可是……可是……”雅兮迟疑了,抽手,摇头,后退,一闭上眼,就是子清月光下浩
然相护的那一幕,那份安然,她心底是那般的眷恋。
  “你还迟疑什么?跟我走!”再次抓紧她的手,郑元奂带她奔出了营帐。
  热浪呼啸,暴民已然破栏而入——
  “杀——!”喊杀声大起,惨叫声此起彼伏,热血飞溅,处处都是刺眼的红。
  “公子,那两个伶人要逃跑!”
  朝锦匆匆一看那在混乱中东躲西藏的两人,不禁嘲然一笑, “伶人果然无情……由他们
去吧。”子清啊子清,你当真是白疼惜这个女人了。
  恐惧感在蔓延,不知道前路是何方?
  “我不放!”子清那个笃定的声音在心底响起,雅兮硬生生地止住了步子,不能走!她
不能走!
  挣脱郑元奂的手,雅兮跌倒在地,回眸在乱军之中找寻子清的身影,宛若晴空响雷,她
婉然的声音在烈火中喊出,“晏子清,你在哪里?”
  郑元奂的身子猛地一震,呆呆地看着她, “兮儿……你……你在做什么?”终究是输了
吗?十年心意相通,就输给那个见面数次的晏子清?
  含恨咬牙,郑元奂上前狠狠拉起雅兮,“我不管你在想什么?我现在只要你跟我走!”这
最后的机会,不能再失去这最后最宝贵的一个……
  “凌将军,锦哥哥,你们在哪里?我好怕啊! ”掀帐出来,慌然无措的史小妹在火光中
更加惊恐。
  “这里!史家小千金在这里!”暴民似乎认得大营之中每个史家的人,看见史小妹的身
影,就有几个暴民冲了过去。
  三丈之外,郑元奂身子一滞,看了一眼雅兮,手指松开,拔腿朝史小妹冲去——
  没有了雅兮,这突然出来的机会,是他此生命运最有可能成为转折的机会,他不能错过!
  “元……”雅兮骤然忍住呼唤,脸上突然出现一个绝望的笑, “你哪一句是真,哪一句
是假?”泪水瞬间滑下,无声坠落。
  看着他拼命拉住史小妹就跑,那种拼命,那种决然,到底为的是救美,还是他自己?
  突然,一阵剧痛在腹中冷冷地绽放开来。
  一柄长刀穿入身体,雅兮倦然一笑,任凭冰冷抽离身体,这一世,她是一个不能自主而
活的伶人,下一世,宁愿化身这山河中的一草一木,也不愿再这般辛苦的活了……
  倒下,眼望苍穹,有生以来第一次,雅兮觉得这样的天空,璀璨无比。
  “兮儿……”别过头去,忍住胸膛中的痛,郑元奂带着史小妹冲到朝锦身边, “公子,
小的将小姐安然送来了!”
  “锦哥哥,我好怕!”扑入朝锦怀中,朝锦安抚着史小妹。冷冷看了元奂一眼,朝锦冷
冷一哼,“大难到头,你倒是脑袋转得挺快。”
  “当心!”凌仲拔剑护住朝锦,“我们再撑一下,他们突围而出的若是成功,一刻之内,
援军必到!”
  暴民头子冷冷一哼,“小子,行军打战,你还嫩着!汴河之中早被我们下了渔网!一个
也游不到汴州城中!”
  今夜的一切原来是早有预谋!
  “那我就拼个鱼死网破!”凌仲忍痛跳上前去,与暴民头子缠斗在了一起。
  “凌将军当心!”朝锦忧心地一唤,换来的竟然是凌仲冷冷的一句,“公子还是多注意自
己,末将自有分寸!”
  朝锦咬牙护住史小妹,从来没想过,会有如此绝望的生死之战!
  只是……子清……你到底去了哪里?难道说, 你就是策划今夜偷袭之人?所以才会匆匆
离去!
一个更为绝望的猜想泛上心头,朝锦不禁倒吸一口气,是她太不小心了,怎么会?这样
就轻易相信一个人!
  望向凌仲,伤了他,也害了怀中的小妹……
  含恨望向大营外,若是当真如此,晏子清!就算是她史朝锦化为厉鬼,也不会让你逍遥
生死之外!
  “凌仲,对不起……”朝锦突然开口,凌仲长长一笑, “你知道我要什么的!
                                    ”
  “若是今夜我们得活,我答应你!”朝锦点头!
  “锦哥哥,你们在说什么?凌将军,你当心啊! ”史小妹完全不知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
约定。
  “谢谢小姐!”冲着朝锦邪然一笑,凌仲的招式忽然凌厉起来,“就凭公子这句话,今夜
我绝对要胜!”

  第十五章.一箭破敌

   马蹄声,在烈火声中突然响起。
   一支五百人骑兵突然在大营正门撕开一个口子,  长戈起落,暴民的攻势在这支骑兵的突
袭中缓了下来。
   “唏律律——!”只听见一声惊弦空鸣,一支飞箭正正射中了暴民头子的手!
   凌仲趁机一箭贯穿头子喉咙,头子顿然气绝!
   见老大突死,暴民大乱,纷纷朝四面八方逃窜而去——
   收弓下马,子清奔向朝锦,对上她惊魂未定的眼,  “还好来得及!让公子受惊了!”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落在子清脸上,朝锦忍住泪水,  “你这个贴身侍卫到底要失职多
少次?”他回来了!他不是内奸!没有害她一点!心里万分喜悦,却只能忍住不露一分。
   子清一愣,“我才出大帐,就发现附近好像有些异动,所以打算骑马出去看看,谁知道
一出去就差点被拦下马来,我怕出什么大事,所以一甩开那些人,就直奔汴州,向刺史大人
借兵……刺史大人开始并不信我,我好说歹说才派了五百骑兵……”古代野蛮姑娘真多!救
命还被打!
   “我……你不用说了!”打断子清的话,朝锦想去看她的脸,但是又顾忌四周的人,看
着她手中的长弓, “你竟然学会了射箭?”
   “子清还要多谢公子教导有方。 ”集中精力,拉满弓,放手就好的事,平时为了拍个最
完美的照片,傻傻的端个相机瞄半天都有,这个难不到子清。
   看着局面被控制下来,凌仲大步走了过来,一拍子清的肩膀,子清只觉得一阵火辣辣的
痛,“看不出来,你还算是有点用。 ”
   “彼此彼此。”子清倒吸一口气, “公子无事就好。”子清看了郑元奂一眼,又看见当初
交代的那几个兵将受伤倒在地上,心中的不安渐渐强大起来,再一抬眼,雅兮的宿营已经被
大火烧成灰烬。
   “雅兮姑娘!”子清的心放佛被放上了烈火,一阵灼痛。
   “她……她在那边……”郑元奂颤然一指方向。
   子清慌然朝那个方向奔去,突然步子一滞,长弓自手心滑落,最先进入眼中的是她那触
目的红色小腹——
  “不!不会的! ”冲上前去,子清的身子猛烈地颤抖着, “雅兮……你不会死的!不会死
的!”扶起雅兮的身子,看着她迷离的眸子,两行热泪滚下脸来,   “我来迟了……”
  “我……我本来要带兮儿逃的……可是……”郑元奂想解释,但是却发现一对上子清的
眼,就不敢再说一个字。
一刀,两刀,三刀,四刀……子清的心,如今煎熬无比,要她活!只要她活!
  “子……子清……”迷迷糊糊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子清的下颌贴住她的额,摇头,   “不
要说话,等你好了再告诉我!我带你走!你不会有事!  ”说着,将她一抱而起,她纤瘦的肩
贴在子清的胸甲之上,更显她身体的冰冷。
  “医官!医官! ”子清忍不住吼道。
  “医官正忙于救治将士,没空救这个伶人。  ”冷冷的,凌仲来了一句。
  一咬牙,“好!
        ”小心地放她上马背,子清解开腰扣,扯掉胸甲,翻身上马,不要再让任
何冰冷的东西再触碰她!
  温暖的怀抱环住雅兮,子清一夹马腹,疯狂地策马朝汴州城方向跑去——
  “晏子清!”朝锦追了几步,被凌仲拦了下来。
  “公子,当务之急,先把这里收拾了,你跟我还要好好研究一下,究竟偷袭的幕后人是
谁?”
  “你……”朝锦只好作罢,感觉到怀中小妹的颤抖,   “全军整顿,三刻之后,全军进汴
州安顿休整。”
  “驾!”子清狂策马儿,可是怀中人却抬起一只惨白的纤手按在她胸膛之上,喃喃道,
“你……让我走吧……”
  “我不放!”同样的话在马儿穿过汴州城门时笃定地响起,子清将怀中的她抱得更紧,
“听我的,什么都不要说,我还没听完你唱的歌……”
  “那……我现在……唱……”雅兮苍白的唇微微开启,断断续续的歌声从喉间艰难的唱
出,
 “愿……郎……长……相……守……星……辰……不……转……移……”    清澈的眸子中,
满满的都是安然,却缓缓黯淡下去。
  子清的泪滴落在她脸上,  “一句不够,我要听很多很多……驾!”
  “呵……”嘴角翕动,一个笑容淡淡绽放。
  突然勒马,门前的喜字映入子清眼底。
  子清慌然下马, 抱住侧落的雅兮, 整个汴州城她只认识这里的大夫, 也是她最后的希望!
  “霍大夫!霍姑娘!开门啊!开门!  ”
  “是晏公子!”
  “不要开门!”
  在霍香拉开门的瞬间,霍大夫按住了门,  “这小子朝秦暮楚的,一会儿跟安家,一会儿
跟史家,定不是什么好人! ”
  “可是,他毕竟是女儿的救命恩人啊!  ”霍香急道。
  “霍大夫!求求你,不管我是好人还是坏人,只求求你救救她,救救她!    ”子清哀声相
求,看着怀中人渐渐虚弱下去,不禁跪了下去,  “我求你……”
  闻到浓浓的血腥味,霍大夫更是迟疑,  “小女明日就要出嫁,你带个满是血腥的人进来,
万一冲撞了小女的喜事……”
  古代人迷信竟是那么的深?这一刻,子清终于明白,为什么一定要破除封建迷信!
  “她若有事!我保证霍香姑娘绝对上不了花轿!  ”子清抱着雅兮站起,突然狠狠开口。
  “你……”
  “你若再不开门,我要你永远后悔!  ”子清再一声大吼。
  “爹!你怎么那么冷血?”霍香含泪一喝,霍大夫顿时颤然开门。
  “晏公子,你快把这位姑娘抱进来,我爹不治,我来救!   ”霍香看见子清的泪,不禁身
子一震,深吸了一口气,将子清带向自己的闺房。
  “谢谢霍姑娘! ”
  “老爷,你怎么让他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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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 明月几时有,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耳畔,是稀稀疏疏的虫鸣,一睁眼,满天繁星映入眼底,子清下意识地去摸挂在脖子上 的相机,”咦!我的相机呢!”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我的衣服呢!”子清不由得一声大叫。 “公子不是穿着衣服嘛。 ”一个略微沙哑的声音传来,又把子清吓了一跳。 “我……我说的是我原本的衣服! ”回头看着月光下的老妪,顿时一怔,再转头看看四 周——月光下,这里草长树高,孤零零的一间小竹屋让子清不由得想起古代隐士的居所。 老妪上下看了她一眼,”公子说胡话,这身衣服老身看公子穿得正合身啊,怎么不是公 子的衣服?” “我……我……”略微定了定神,子清仔细打量了一眼自己的衣服——白袍玉带,鹤纹 浪影,原来脚上的耐克如今已是一双白缎书生鞋。一摸原来的满头碎发,哪里还是!已被梳 理得好好的束在一块方巾之中。 啊!古代人! 老妪凑上前来,突然笑开了, ”我知道公子现在肯定很惊讶,但是,这也是命,你此生 必走的路。” “我要回去……” “回哪里?” “回现代!” “这里才是真实的你啊,那个只是你梦中浮影。 ” “不可能……” “你难道没听过庄生梦蝶的故事?” “可是……我还有很多事没完成,我不见了,她们肯定担心死我了! ” “她们担心的是你吗?” 子清顿时语塞,有时候连她都不知道,她们喜欢的是她的外表,还是她整个人? “机缘未到,你回不去的。公子,既来之,则安之,说不定他日你还不想回去呢。 ”老 妪神秘地一笑,慈祥的脸上都是暖暖的笑容。 “这里没网络,没飞机,没电,没自来水,没太阳能……我一刻也待不下去啊! ” “但是这里有你的宿命。”认真地,看着她的脸,”你不想尽力一次,改变你孤独的宿命 吗?” 子清苦笑,有些苍凉,双臂一张, ”就算扮得再好,我也终究是个女子,我爱的,终究 要放手,我何必去伤一次又一次呢?” “你没尽全力,怎会知道结果?” “开放的现代都容不了我的爱,更何况是这里……”古代封建,哪里容得下? “那我们打个赌,如果下次我们再见面的时候,你还是这样想,我马上送你回去。 ” “好……等等,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有缘的时候……呵呵。”说完,老妪转过身去,喃喃念道,”朗朗君子,清清我心,去 吧,大唐有一段传奇属于你。 ” “大唐?!”子清惊愕无比,还没等反应过来,老妪已经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等……等等啊!” 四野空寂,身后的小竹屋顿时消失无踪, 除了一抹月光,两袖清风,就只剩下一片茫然。 “就算是穿越,你也要告诉我,现在是大唐什么时候啊?还有,这里是什么地方?老婆 婆?老婆婆?”呼唤,也是空,子清深深吸了一口气,无力地坐倒在地, ”没钱,没屋,没 熟人,只怕没等机缘到,我就直接饿死见佛祖了……”
  • 3. “哎呀!晏子清啊晏子清,你怎么可以就这样轻易放弃啊?从孤儿到职业摄影师,一步 一步,再难也过来了,还会怕从头来过?真饿死了才是丢人丢到家! ”敲了敲脑袋,子清站 了起来,看了看周围,”第一步,对,第一步,要先找个有人烟的地方,好好找份工作,冷 静,冷静,就算遇到坏人,记得你还有散打功底呢,别怕,大唐嘛,当做旅行见识见识。 ” “阿弥陀佛——!”突然一声佛号响起。 子清急忙转身看着不知何时出现的白眉老和尚, ”大师……”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见 老和尚,总会想起法海,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人。 “施主,其实要回去不难。”老和尚冷冷看着她, ”别跟那个老妖精疯,老衲教你一计, 保证你必定可以速回你来的地方。” “是什么计?”子清心里还是觉得怪怪的,这和尚的眉眼,就是老觉得像法海老头。 “死。”淡淡地,老和尚吐出这个字。 子清不禁摇头,”大师啊,亏你还是出家的,竟然劝人死。 ” “那老妖精每次勾来的小姑娘都是用这个方法回去的,死即是生啊。她最是见不得人寻 死的,凭施主的聪明,相信你懂如何做?” “死秃驴!你每次都用这招逼老娘放弃,老娘这次偏不?就算犯上杀孽, 也绝不放她走!” 夜空中,老妪的声音突然响起,似是怒气冲冲。 “你这是何必呢?不过是一个赌约而已。 ”老和尚叹息。 “你管我!我就不信情不能超越一切!” 子清怔然瞧了一眼老和尚,”看来我是真的走不了了,算了,正如老婆婆说的,既来之, 则安之,我就留下……不过我很好奇,你们在打什么赌?” “我们……” “死秃驴!不准说!”老妪又开始咆哮,突然狂风大作, ”你这手段我忍了一百年了!这 一次,老娘一定要好好收拾你!” “阿弥陀佛,老妖精,你还是执迷不悟! ” “等等,你们别忙打啊……” “你让开!” 一阵狂风突然刮起,将子清高高吹起,视线中,渐渐没有了那个老和尚—— 第二章.天降白郎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流传千年的这句诗,不知道最初出自谁的口,当初的不能体会,最终会在某个时刻某个 地点,大彻大悟。 “哗啦啦——!”子清直直坠落在城边河中,冰冷的河水直激得她连打哆嗦。 “有人投河了!快来人啊!” 子清只觉得脑海中一片混乱, 这是什么跟什么啊?明明是被人……可能还不是人的妖精 扔下河,却变成了投河! 没等人打捞,子清自己就挣扎着上了岸,在岸上剧烈地喘气。 没有注意周围围观的人全部惊呆了眼看着自己。 “公子……公子……你无碍吧?”其中一个大娘开口问道。 “没事没事。”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子清这才发现现在自己像个怪物一样被围住。 “公子看你这打扮也不是那种穷苦人家啊,怎么这么想不开啊。 ” “我……我其实是不慎跌落河中……”子清连连赔笑, “害大家担心了,没事没事了。 ” “真的没事了?”
  • 4. “公子家住何处?不如让老夫送你一程吧?”岸边一位撑船老丈关切地问。 “家?”微微一怔,子清连连摇头, ”我没家……” “唉,看来公子是半路遭了劫难才想不开投河啊。 ”路人们恻然摇头。 “不是的……”子清刚想解释,一抹青影已来到她身边,将一个钱袋递给自己。 “公子先拿着这些钱吧,先安顿下来。 ” 这声音…… 子清惊然抬眼,对上一双清澈无尘的眸子—— 眼前人淡淡一笑,竟有一丝若有似无的凄凉与倦愁。 她望着子清发呆的样子,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任随钱袋掉落子清脚下, “算我又看错 一个人。” 子清不禁一颤,慌然捡起钱袋,双手奉还, “对不起,我不是……这钱我不能收……我 有手有脚,可以自己赚,不能要你的钱。 ” 有些震惊,青衣女子淡淡看着她的脸,无邪而英气,纵使全身湿透,也似乎掩不住她淡 淡的辉韵。 “兮儿,你又乱给人银子。 ”不觉手中钱袋已被人夺去,一个俊气十足的男子将钱袋往 她怀中一送,“这些银子可是你……” “如今,银子于我有何用?”冷冷打断男子的话,她凄然抬眼,眸中有无数不舍, “罢 了,这是命,我们回盈江楼吧,马上要开戏了。 ” “我……”再次阻止青衣女子把钱袋给子清,男子拉着女子匆匆进了城。 那眼神…… 轻轻一回想,子清的心不禁异样地跳动,抬手一抹脸上滴落的水,子清转头问, “那姑 娘是谁?” “唉……”长叹一声,众人竟然散去。 “老丈等等。”子清不禁一脚踏入河中,抓紧撑船老丈的桨, “您至少告诉我这里是哪里 啊?” “这里是汴州啊,公子,看来你受的打击不小,唉,现在已是深夜,如果不嫌弃,就跟 老夫回家将就一宿,明日好好找个郎中看看。 ” “汴州?那现在是大唐哪个皇帝当家?”汴州是哪里?天啊,天生地理小白,实在是不 知道这里究竟是哪里? “嘘——!我说公子啊,你可小心犯欺君之罪啊! ”惊然看了看四周,撑船老丈正色道: “如今是大唐天宝十三年。 ” 天宝十四年不就是安史之乱吗?老天,穿越到大唐最动荡的年份了! 看着子清脸色一变,老丈接着问, ”还不知公子叫什么?” “晏子清。” “晏公子快些上岸,我将船靠岸,你赶紧上来……” “哗啦啦——!” “又有人跳水了!” 子清来不及多想, 马上扑入河中,朝那个跳水之人游去——反正都湿透了, 也不差这点。 伸手环过那人前胸,子清不禁面上一红,是个姑娘! “对不起!”另一只手圈住她挣扎狂乱的手,子清奋力地双腿划水,几经挣扎,终于将 怀中女子救了上岸。 来自身后的重重目光让子清觉得芒刺在背。 “登徒子!” “姑娘,我……啊! ”来不及解释什么,子清双手才放开,便被狠狠咬了一口。
  • 5. “你让我死不好吗?还要……还要趁乱非礼……”眼前这位清秀姑娘情绪激动,浑身湿 漉更显她的瘦小。 淡淡的药味传入子清鼻中,子清急声道: “姑娘,我刚才不是有心的……” “你救了我,是害了我啊!安庆恩不会放过我爹娘的! 我只有死,爹娘才有一条生路啊。” 女子泪水如雨,已分不清哪里是水哪里是泪? 一听见”安庆恩”三个字,围观的人再次散开,连那位撑船老丈也默默划远。 绝望地泪,更是奔涌,无助而孤独。 “安庆恩是什么人?”子清忍不住开口问。 泪眸满是惊色的看着子清,哽咽的声音开口, “你不知道他?他是当今第一红人安禄山 的爱子,只要被他看中的女子, 要么就是被逼自尽,要么就是被迫入他府邸, 受他折磨……” “我当是谁?原来是这个逆贼的儿子! ”子清冷冷一笑,“他们父子逍遥不了多久的。” 女子更是震惊,瞧着子清上下打量, “公子你……” “我叫……哦不,在下晏子清。 ”英气,映入女子眼底,竟是那么温暖。 “你是第一个敢说这种话的人……”泪水微微停歇, “我叫霍香,家住汴州城南,父亲 以行医为生,公子救命之恩,我怕是……怕是只有来世再报了。 ” 子清顿时拉住她,“你还想寻死?” “我只有一死,才能断了那畜生的念想,不然爹娘肯定逃不过这一劫! ” 子清展眉一笑,“凡事还没到绝路,更何况,有我在,你想死也死不了! ”一语既出,子 清顿时一恍,这话是不是说过了? 红晕上颊,霍香刹那默然,不敢抬眼看一眼她。 “这个……我们总不能一直湿漉漉的在夜风里吹吧?” 子清赶紧找句话打破这渐渐升温 的气氛。 “我……” “我先送姑娘你回家吧。”扶起霍香,来自掌心的火热让子清慌然松手, “姑娘,请。” “嗯……” 走入城门,子清的心却突然沉重了起来,望着这繁华依旧的灯火,想到这些百姓同样的 反应,那个青衣叫兮儿的女子是否一样被安庆恩盯上? 若是如此……若是如此……子清的心忽然间乱了…… 第三章.死即是生 “爹……”方才踏入药铺后院,霍香的泪再次流下。 “傻孩子,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霍大夫惊愕地看着女儿的狼狈,在转眼看着她身后 同样狼狈的公子,不禁惑然,“发生了什么?”目光逼视子清,仿佛她欺负了她似的。 “香儿!”霍夫人听见女儿的哭声慌然从屋中奔了出来,心疼地上下打量着女儿。 “我……女儿今日做了傻事,还好遇到了晏公子。”霍香慌然给二老解释。 “在下晏子清。”很端正的一礼,子清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霍夫人上上下下看了一眼子清,忽然笑了一下,然后变成了无奈的叹息。 “谢谢公子救了小女。”霍大夫还礼,有些哽咽,忧心忡忡地看着女儿,眼中全是不放 心。 “霍伯父,霍伯母……”突然意识到这样的称谓似乎有些怪异,子清慌然打住,重新道: “霍大夫,霍夫人,二位可以安心,相信霍姑娘不会再有轻生之念。 ” “唉……”长长一叹,霍大夫满脸哀痛。 “好了,好了,都别站门口啊,快进来把湿衣服都换了,当心着凉。 ”霍夫人慌忙招呼
  • 6. 子清进来,“老爷,我去拿几件衣服给晏公子先穿上,天色也深了,将就在寒舍休息一晚再 说吧。” 点头,霍大夫深深望了子清一眼, “晏公子,请。 ” “谢谢。”子清舒了一口气。 进了客房,终于换下了湿漉漉的衣冠,换上干净衣服倒在客房的床上,子清一闭上眼, 脑海中浮现的就是那个青衣女子的眼睛,不沾一丝尘埃,清澈的震撼内心深处…… 不知不觉,已沉沉睡去。 晨曦,照入客房。 一缕缕淡淡的草药清香传入鼻中,让人觉得安然。 下床,推开门去,只见霍香端着一碗药汤在门外徘徊来去。 突然撞见子清, 竟然不知所措地又是摇头, 又是低头,“啊, 晏公子,我是……我是……” “怕我着凉,给我送药是吧?”子清微微一笑,接过药碗,轻轻喝了一口,发现热度刚 好,是这傻丫头所为吧。 “晏公子,这碗只是普通的驱寒汤,等等还是叫爹帮你把下脉,以免落下病根。 ” 把脉!不可以!中医一把脉就穿帮了! “这个……就不劳烦霍大夫了,我自小身体就不错。 ”看着她忧心的脸,子清笑然, “有 你这碗汤就足够了啊,用心煮出来的,胜却药石无数啊。 ” “呵……”羞涩地一笑,霍香默然进房,抱着子清昨夜换下的衣裳往井边走去。 “霍姑娘,那个衣服我自己来洗吧。 ”子清慌然追上霍香。 霍香摇头,“自古便是女子洗衣,更何况,我也没多少时日能做自己甘愿做的事了。 ”最 后一句话,很低很低,似是压抑着什么。 “只要你想做,便可以做啊。 ”子清笃定地看着她, “相信我,你会没事的。 ” 震惊地仰头看着子清,霍香一咬朱唇, “不可能的,连天子都不管他们安家,晏公子, 你的心意,香儿永远记得,别为了我,惹祸上身啊。 ”泪水,不自觉地滴落。 “你别哭别哭啊……”子清顿时慌了,刚想抬手为她拭去泪水,霍香已经扑入了她的怀 中,将一腔泪水揉碎在她前襟。 “晏公子!”霍夫人的声音突然响起。 霍香慌然离开子清怀抱,红着脸叫了声, “娘……” “你始终是闺女,不可以……” “是在下唐突,错不在霍姑娘。 ”子清赶紧打断霍夫人的话,正色道, “安庆恩有没有说 过什么时候来这里带霍姑娘走?” 一句话问道霍夫人痛处, “怕就是明天,我苦命的孩子。 ” “一天,那就还来得及。 ”子清点头, “霍夫人,在下有一计,或许可以救霍姑娘一劫。 ” “当真?”路过院子的霍大夫急忙凑过来问道。 “公子若能救小女,老身愿意做牛做马! “霍夫人急然下跪。 “别,别这样。”子清慌然扶起霍夫人,瞧向满眸惊色的霍香,道: “佛家有说过,空即 是色,色即是空。我们不妨来个——生即是死,死即是生。 ”这个可是跟那个老和尚学的, 不知道他们两个的架打完没?不过无论如何,也要帮这些女子脱离魔爪才是。 “晏公子,你是想?” “我需要铲子跟人手,还有明日不管发生什么,二位一定不能惊慌,或者有异常表情, 不然要功亏一篑。” 子清转眼瞧着霍香, “还有霍姑娘,明天不管你身处什么地方,都要忍,这样才有机会 过关。而且,过关之后,你切记不能再随便抛头露面,就算是要出门,也记得乔装打扮,不 要被人认出才好。”
  • 7. “恩。 ” 子清展眉一笑,心底却有一丝不安,抬眼望向清晨的蓝天,我可以救这名叫霍香的女孩, 那你呢?谁来救你呢? 第四章.助纣为虐 “嘭!嘭!嘭!” “开门!开门!本公子来接美人了! ” 才过中午,那个传说中的恶霸公子就开始在门外叫嚣。 子清示意霍家二老按计划行事,他们两人已满脸凄楚地在后院用铲子不断地挖着土。 深吸一口气,子清开了院门, 目光没有丝毫畏惧的撞上那个体态臃肿的锦衣小胡子公子 ——他完全就是胡人模样,身上还带着一股羊骚味。 想必安禄山也跟这模样差不多! “让开!哪里来的死小子?”侍卫一把推开子清,安庆恩已经大步迈进院落。 “本公子的美人呢?” “投河自尽了……呜呜,我的女儿啊……”霍夫人首先哭嚎起来。 “想蒙本公子,我明明听属下说,她投河已被救起,定是你们将她藏了起来! ”安庆恩 顿时大怒,“我看你们是活腻了!” “是!女儿没了,我们两个也没有依靠了,所以就打算在这里挖好坑,死在这里罢了! ” 霍大夫按照子清的说法,哀痛无比。 “哼,要是被本公子发现你们骗我,我保证,不用你们挖好,我马上就砍了你们!给我 搜! ” 一声令下,十余名侍卫开始在霍家小院翻个底朝天,可是忙活了半天,依旧一无所获。 子清上前,道:“本来那日我是将小姐救了下来,但是,昨夜,小姐又自私跑了出去, 我发现时,追出去,就只看见小姐跳河的背影……我从昨夜找到今日,一无所获,方才回这 里告诉二位老人家。” 安庆恩冷冷看着子清把话说完,忽然一动不动的看着子清, “你小子,长得还蛮俊的, 要是个女人就好了。” 子清的心不由得一惊,压抑住狂跳的心,淡淡说, “安公子说笑了。 ” “你还我女儿!还我女儿!”霍家二老扑上前来,被侍卫直接推开。 “这个给你们做个补偿!”安庆恩随意地往地上扔了一锭银子,悻悻然,“本公子又没了 一个美人,真是憋得慌!不行,今日我一定要把盈江楼那小美人带回府去! ”说着,便要转 身离去,“这里没意思!没意思!” 子清不由得一震!说的是她吗? “安公子请留步!” 子清突然的说话,让霍家二老不知所措,按计划,没有这一步啊?不知道如何继续的二 老只好哭着抱在了一起。 “本少爷不爱娈童,你这小子好生烦人! ”安庆恩不耐烦地一瞪子清,侍卫们早将子清 拦到了十步之外。 怎么办?怎么办? 子清突然一凛,一声大笑,“安公子,我觉得你要小心了。” 安庆恩脸色大变,“莫非你这小子想对本公子做什么?” 子清目光朝那十余个侍卫看了一眼, “非也,而是我觉得,这几个人可能也保护不了公 子您。”
  • 8. “你好大口气!”侍卫长狠狠拔刀。 “不如我跟公子打个赌,如果我赢了,我要做公子您的侍卫长! ”子清淡淡一笑。 “你好大口气!”安庆恩却大笑起来,“不过你还算是有眼光,好,本公子刚好闷,就跟 你打这个赌!” “晏公子你!竟然!”霍大夫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 “能跟着公子你混,自然是大富大贵,在下如今贫困难当,自然要找个靠山。 ”子清憋 着口气说完,目光一触及霍家二老,感觉到的竟然是如刀割似的鄙视。 “这话我爱听,那你想赌什么?” “赌你的侍卫长十步之内也保不了公子您的项上人头! ” “大胆!你竟然用本公子的人头打赌! ”安庆恩脸色大变。 子清一笑,“那肯定不是,公子要是有损,我定然一命呜呼,所以,找个侍卫来做替身, 也好看看这些侍卫是否真靠得住?” “恩,好,本公子依你!”说着,安庆恩一指一个瘦侍卫, “你,站那边去!所有人,列 阵!” “小子,要是你输了呢?”侍卫长突然意识到什么, “公子爷,您还没问这个。 ” “我就当侍卫长大人您的奴隶,你要我做什么都成。 ”子清从容地说。 “那,本公子就看着。”安庆恩安然站立一旁。 子清笑然在小院中找了两根木枝,左右手各执一支,又在右手心抓了一把碎石, “你们 准备好了吗?三……一!”左手木枝突然射出,众侍卫仓皇出刀相挡——几年摄影生涯,早 练就了子清的专注,有时候可以一瞬间就专注,所以这一击,准确无误,直飞那瘦侍卫的眉 心。 “你休想!”侍卫长一刀横出,顿时将木枝削落。 “没完呢!”与此同时,子清左手执枝,在右手碎石抛出的同时,左手已经将木枝顶在 了安庆恩的喉咙间。 “公子爷!” 这一失神,瘦侍卫连中几粒石子! “小子!你到底想做什么?”安庆恩脸色苍白。 子清轻轻一笑,将木枝一抛,“我赢了! ” “你这是耍赖!”侍卫长暴怒无比。 子清扬眉,“你说哪个刺客会光明正大的来行刺?一个好的保镖……不,是侍卫是不是 不管外面发生什么,都要第一时间保护好主子?我就用了一个小计, 你们就都中招了, 请问, 安公子您觉得你安全不?” 安庆恩深深呼吸了几口,大手一挥, “不用说了,你们几个饭桶! ”瞧向子清, “好!今 后你就是本公子的侍卫长!来!去本公子在汴州外的行营!把你这身破衫换了,做本公子的 侍卫,怎可那么寒酸?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谢公子提拔!小的叫晏子清!”子清抱拳,回头深深望了一眼霍家二老, “二位保重。 ” “呸!助纣为虐的小人!不劳你多心! ”霍大夫恨然开口。 微微一扯嘴角,子清只能转身,不去看那侍卫长愤愤的脸,或许,只有这样,才有机会 再见她一面,才有可能帮她一回。 走了几步,安庆恩朝原侍卫长招招手,朝他耳边耳语, “这小子来路未明,为了安全起 见,你们几个都给本公子盯着些,我们就让他当个空架子。 ” 待子清跟安庆恩走远后,霍氏二老关了院门,慌然灭了灶火,将新砌的灶台猛地推开, 一连撬起了三块青石板,将闷在小窖中的霍香扶了出来。 “香儿,那个晏公子竟然是个贪慕虚荣的小人啊! ”
  • 9. “还好为娘的还没开口问他家家世,不然要是真将你许了他,那就后悔莫及了! ” “晏……晏公子不会是……”望着院中还在晾晒的白袍,霍香不敢相信地摇头,晏公子, 你明明不该是这样的人啊……为什么突然就……为什么我不懂你的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 第五章.婉转余音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那得几回闻? 过去念这句诗,总觉得是诗人在夸大,但是这一夜,子清是真真切切地被震撼了。 穿着蓝袍银铠,更添子清的英气。 夜幕降临,随着安庆恩进入汴州城,沿街一路行到汴州最大的伶人馆——盈江楼。 唐时,还没有专门的戏子,有的只是最初的戏子雏形——伶人。汴州伶人馆,多数是犯 了事的官员家眷充入其中组成,所以这种官伶多才多艺者甚多。 这里有专门的歌伶,舞伶,乐伶,诗伶,要说汴州最出众的,便是集合了上述四种伶人 才情技艺的盈江凤凰双伶。 凤伶郑元奂,二十有八,种种乐器得心应手,一副妙嗓,可男可女,由于容姿俊秀出众, 被汴州很多达官女眷所喜,颇有人脉,虽是伶人,却也有些地位。 凰伶雅兮,年芳十八,融歌于舞,有时还可弹唱赋舞一起,技惊四座,令观者赞叹。汴 州早有不少达官贵族盯上她,只是,有郑元奂从中斡旋,虽不安宁,却还未出什么大事。 如今,安庆恩放话要带走雅兮,汴州达官贵人只好远远观望——虽然逃出了狼群窥视, 但却跌入了一个更大的虎穴。 不知道是喜,还是悲? 盈江楼宾客盈门,似乎在今夜显得格外热闹。 “呦!安公子来了!来来来!小的给安公子备好了上等席位。”临门,小厮慌忙招呼安 庆恩十余人一起上楼,做到了正中的二楼上座。 “本公子的美人呢?”安庆恩四处找寻,“今天莫不是不舒服?不出来唱歌?” 小厮连忙给他倒茶,笑道:“公子莫急莫急,今日雅兮姑娘可是要给整个汴州来个惊喜。 咱们凤凰双伶可还从来没有同台出演过,今日,公子您来的正是时候。” “哦?”安庆恩大喜,“那我得好好看看。对了,你可记得这是雅兮姑娘承诺本公子的 第几场戏?” 小厮擦了擦冷汗,哈腰,“公子爷真性急,雅兮姑娘又跑不了的,再唱三日,她自然会 守约跟公子回去,享受荣华富贵。” “如果本公子今日就要她从了呢?” 小厮慌忙跪下,“雅兮姑娘的性情公子爷也见识过,就三日而已,公子爷可别……可别 因为一时兴起,就没了个美人啊。” “那倒是,今日本公子就是性急少了个美人,罢了,就再等个三日。 ”一摆手,小厮落 荒而逃,安庆恩斜眼看了一眼子清,“你在想什么?” 子清摇了摇头,“属下是在想……凤凰双伶当真有那么令人惊叹?” 安庆恩冷冷一笑,“你个穷小子,自然没有见过,本公子今夜就让你见识见识。” “谢公子!”子清暗暗一叹,若有所思。 “落日出前门,瞻瞩见子度。冶容多姿鬓,芳香已盈路。” 一曲空灵音顿然出现,白衣郎君坠绸而落,从天而降,顾盼间风流神情光彩照人。 “芳是香所为,冶容不敢当。天不夺人愿,故使侬见郎。” 翩翩雪裳款款入台,歌声婉转酥心,那妙然女子微微抬眼,嘴角弯起一抹羞意,对空吐 气如兰,那容颜出尘,若是当真对谁这样一笑,只怕是要三魂少一魂,七魄失一魄。
  • 10. 翻袖执手,郑元奂对上她的若水眸子,当真像一对初见钟情的璧人。 心,剧烈地狂跳起来,子清接连深深吸了几口气,却见安庆恩早已垂涎三尺,直勾勾地 盯住雅兮不放。 “宿昔不梳头;丝发被两肩。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自从别欢来,奁器了不开。头 乱不敢理,粉拂生黄衣。”纤纤素手忽地将簪子取下,青丝如瀑,竟然顺意地靠在他膝上, 将这歌唱得格外动容。 从腰后取出玉箫一支,郑元奂惊世箫声缓缓响起,双眸脉脉相望,这一刻,真不知究竟 是戏还是真实? 《子夜歌》,小时候偶尔读过几篇,当初不懂的寥寥数字,竟在眼前这般呈现,让子清 的心澎湃不已。 大幕落下,宾客们大声喝彩,子清却觉得一丝黯然。 “好!”安庆恩忍不住拍掌大喝。 大幕升起,此刻的雅兮怀抱琵琶,神情凄婉,玉足轻踏,一步一声琵琶响,口中歌声却 缓缓而出,“崎岖相怨慕,始获风云通。玉林语石阙,悲思两心同。”唱的是对情郎的思念, 句句动情,眸底那点晶莹却始终没有掉下来。 只轻轻一眼,便让众人忍不住揪着心。 “咚咚咚!”小鼓声响起,郑元奂大步入台,雅兮面容已由悲转喜。 “今夕已欢别,合会在何时?明灯照空局,悠然未有期。 ”柔柔的声音,在小鼓与琵琶 声中显得格外凄清。 这歌! 子清一动不动地看着唱歌的女子,是她!是她!当初就是听到了她的歌声,才会迷迷糊 糊来到这里! 琵琶,小鼓顿时停歇,突如其来的安静,让众人不由得一惊。 一点烟火忽地在台中亮起,灿烂一瞬即逝,郑元奂却已在烟火中下了台。 原来是一枕黄粱…… 台上女子黯然失魂,泪水骤然而下。 她大梦初醒,爱郎究竟在何方? 子清揪心摇头,这场梦,似乎此时此刻才真正入梦。 大幕再度落下,众宾客愣了一阵,终于拍掌高呼。 一个丑伶跳上幕前,滑稽地一敲锣鼓,“嘿,各位看官欲知后事如何?明夜再来听者《子 夜歌》” 。 “本公子要看后面!”安庆恩拍案而起,忽然在大堂之中大声吼了起来。 众宾客不由得一惊,原来这个小魔王也在,如今还是快快离开得好。 见人流渐渐散去,热闹的大堂忽然冷清了下来。 盈江楼主慌然跪下赔礼,“安公子勿怒,勿怒,小的再单独为安公子安排几场,至于雅 兮他们明夜的戏,要排练排练方才可以登台,不然万一出了纰漏,毁了公子雅兴,那就罪大 了。” “本公子只说一遍!现在就登台!”安庆恩带着众侍卫冲下楼来,“今夜唱完,三日后, 我来带走美人,今夜若不唱完,这里就是本公子与雅兮姑娘的洞房! ” 第六章.为卿一醉 “安家哥哥,如此用强,怎么能尽收如此美人心?”忽然,一位黄衫公子带着随从进了 盈江楼,笑然,一双鹰眸却饶有深意地看了子清一眼,“几日不见,安家哥哥你竟然收了这
  • 11. 样一位俊俏公子做随从,真叫人羡慕啊。 ” 多瞧了黄衫公子几眼,安庆恩不禁抹了一下汗, “是你! ” “可不是我?”黄衫公子依旧在笑, “你把小妹丢在洛阳大宅,自己跑来汴州四处找美 人,若然小妹跟安伯伯哭一声,当心我爹跟安伯伯一起来……” 安庆恩连连赔笑,“朝锦弟弟,你可别啊,我这就跟你赔罪啊。 ”说着,跟手下交代, “快 拜见史家小公子,史朝锦。” 史家?莫非与史思明有关!安史两家,素来都是狼狈为奸,勾结一起也不为过,但是看 安庆恩对此人有些顾忌,莫非他们之间有什么利益关系? “晏子清拜见史公子。”子清抱拳。 再深深看了子清一眼,史朝锦笑道: “安家哥哥,你赔罪的话还是留给洛阳的小妹说吧, 至于现在,小弟只想要个赔罪的物品。 ” 安庆恩急问,“只要是本公子有的,都可以给你! ” “好!那我要他。”一指指向子清,倒让子清大吃一惊。 “好!”安庆恩一推子清。 子清一愣,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再看了一眼史朝锦的脸,他不会有龙阳之癖吧! 史朝锦满意地一笑,“还没完,我还要她——! ”手指所向,正好指上下妆出来的雅兮。 “这个……”安庆恩有些为难。活脱脱的美人啊,怎么可以说让就让? “舍不得?”史朝锦淡淡一笑, “那么我们史家跟你的约定也就……” “好!好!给就给!”安庆恩气急败坏地一罢袖, “我现在就回洛阳陪你小妹!” “这才是好安家哥哥啊。 ”史朝锦望着安庆恩带着侍卫远远离开,拍了拍子清的肩头, “你别怕,我素来爱才,你跟着他, 不出一个月,绝对身首异处,倒不如跟我共创一番大业!” “我……只怕……” “当年太宗皇帝都是用人不疑,自小到大,我从来没看错人,你是个人才,安心跟我, 到时候说不定还能封王拜相。 ” 子清无话可说,对于眼前人,实在是看不透他心中所想。 “史……史公子……”楼主慌然带着班子跪倒在地,送走一个瘟神,好像这个比那个还 难送。 史朝锦看着雅兮,“姑娘唱得曲子当真动人,不知我是否可以请姑娘喝一杯?”说着, 下属已将酒杯送到雅兮面前。 抬眼看着史朝锦,面色无波无浪,波光一转,看到子清的刹那,却蔑然一笑, “这次当 真是我又看错一个人。” 伸手执杯,一饮而尽。 子清的心刹那有如刀割,这次真的是百口莫辩,也辩不了。 “好!雅兮姑娘如此豪迈,不如再干了这几杯。 ”史朝锦又命人捧上十余杯酒,饶有深 意地看着雅兮。 “史公子,唱曲之人不能多饮,不然要坏了嗓子。 ”郑元奂慌然开口。 雅兮匆匆回眸,满是感激。 史朝锦有些扫兴,“那你帮她喝了。 ” 他亦是唱曲之人,这酒是从来不沾。面有难色,郑元奂突然仓皇起来。 黯然,在她眼底浮现,雅兮只是浅浅地苦笑。孤儿,孤儿,从头到尾,她都只是一个孤 儿。 “若是真损了雅兮姑娘的嗓子,于公子您也是一种损失,不如我来代饮。 ”子清的声音 忽然响起,一连三杯下肚,这古代的酒真难喝……又辣又烈,可不能这样就倒了!又是数杯 下肚,子清觉得有些恍惚。
  • 12. 雅兮只是呆呆看着她的眉眼, 心底翻起无数疑惑, 撞上她有了醉意的眼——为何她看她 竟然不带一丝欲念?竟是那般的坦荡,甚至还有一丝担忧。 终于将酒饮尽,子清身子摇了摇,用最后的清醒想着该如何继续圆词。 有些震惊地看着子清,史朝锦忽然哈哈大笑, “自古美人多令天下英雄牵挂,晏子清, 看来你也逃不过倾慕雅兮姑娘啊。 ” “我没有……不是……史公子……”子清摇头,可是感觉说话跟脑子想的不一样。 史朝锦拍了拍子清的肩,“你若是喜欢她,就好好跟我闯一番大业,说不定,我可以割 爱将她赏了你呢?” “我……我不能要她……”子清恍惚地看着雅兮,说话却已是迷迷糊糊, “你该有个疼 你的人相守白头……该有一群可爱的孩儿……” 你到底是怎样一个人?雅兮震惊无比, 每个看见她第一眼的人, 想的都是如何将她占为 己有,唯有他这样一个人,不愿意要她,还希望她能过得好,幸福到老。 “说什么傻话?如此可人的一个人,你竟然不要?”史朝锦也略为震惊,不由得哈哈一 笑,“见美人不为所动,当真是个做大事的! ”一拍子清的肩膀,“我最喜这样的人才,走, 随我回营,咱们再饮个不醉不休! ”本来就是存心要坏了雅兮的嗓子,女子平凡些,或许可 以少些纠缠,没想到竟然杀出个晏子清,突然间觉得心乱无比。 “我不能……不能再喝了……”半扶着子清,史朝锦带着随从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赶紧将冷汗擦尽,楼主终于吐了一口气, “好了,好了,这次终于好了,两个惹不起的 都走了。” 这算是雨过天青吗? “兮儿,我……”郑元奂赶紧解释, “你懂我的心的。” 雅兮转目看着这个俊秀无双的男子,忽然幽幽地问, “你愿意娶我吗?” 凤凰双伶心意相通多年,在盈江楼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没等到凤求凰,却看见了今日 的凰求凤。 “这个……兮儿,还没到时候。 ”郑元奂低头,他若是现在就成亲,只怕要坏了很多达 官贵妇的幻念,那么他会少了很多恩客,或许,将一文不名。 “那是什么时候?等我又被另外一个你惹不起的大爷看上之后?” 雅兮忽然自嘲地一笑, 原来,在他心中,永远不是放心尖疼惜的那一位。 “不会再有那种事了,现在不也一切平安了吗?”郑元奂也舒了一口气。 “是的,一切平安。 ”雅兮的心刹那大乱,望着盈江楼门,他呢?那个真正救她的人是 否能一切平安? “兮儿?”看到雅兮眸底的异样,郑元奂上前, “相信我,不娶你,是为了更好的保护 你。” “我知道了……”淡淡地,雅兮低下了头,转身走入台后。 第七章.朝锦之诺 雌兔脚扑朔,雄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将醉得不行的子清放在军营榻上,史朝锦屏退了周围侍卫,呆呆注视着她的脸,连那么 动人的雅兮都不为所动的男子?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伸出手去,轻轻抚上子清的眉眼,额头,脸颊,最后落在她的唇上。 不知不觉间,史朝锦的脸竟然红了起来,不禁心底暗暗一惊。 “锦儿! ”大帐突然被掀开,一个英挺的汉子冲了进来,满脸喜色,“我们成功了!成功 了!伏击……”突然话音一停,由喜转怒,指向子清,“他是什么人?”
  • 13. “今日在安庆恩那里挖来的,他日必定是个好手!”掩盖着脸上红霞,朝锦笑然看着英 挺汉子,“凌仲,既然伏击已成,那最好今夜就赶紧把小妹接回来,不然我怕安禄山疑心到 我们头上,拿小妹出气,那人出了名的暴躁,一想到就做,连亲儿子都舍得下手。 ” “他仅仅如此?”凌仲冷冷一笑,还是不打算放过追问。 “你还当我是小公子吗?”脸色一变,朝锦顿时大怒,“你一进来就直接唤我锦儿,就 不怕我的秘密泄露了,我们这那么多年的布局就毁于一旦了!” “我自然从来都没当你是小公子,你是我的女人!”凌仲突然上前抱紧朝锦,“你要的, 我就算是拼了命都会给你打下来,我只是不希望我最后得到的是一个没有心的女人! ” “你跟娘之间的承诺,我会遵守。”叹了一口气,想推开凌仲,朝锦慌了,“但是你若再 说下去,万一他醒了,听见怎么办?” “我不单要你的守诺,我还要你心甘情愿的给我。就算他醒来看见又如何,大不了一刀 解决了他!”凌仲松开手来,唇却狠狠落在朝锦的唇上,霸道不带一丝柔情。 “你!放开!”朝锦狠狠推他,可是却推不动这个孔武有力的大将。 “我们凌家帮你们母女那么多,我只要你记得,我要的向来很简单,就是你的人跟心! ” 放开朝锦,冷冷一瞪子清,“你惜才我可以容忍,但是,若我三日后从洛阳带小妹回来,听 见一丝流言,那么你就别怪我杀了他!”目光回到朝锦红肿的唇上,凌仲疼惜地抬手抚了上 去,唇又落了上去,带着暧昧一笑,“等我回来,我一定要塞个小凌仲到你肚子里去。 ” “你!”满脸红霞,朝锦娇羞无限,却掩不过眸底的黯然。是的,此生允诺凌家,是万 万不能毁诺。虽然凌仲霸道,但是也算深情,罢了罢了,自己的命其实比小妹好太多了,做 史家的女子,她才是真正的身不由己。 “赶紧叫人把他抬出去,这个大帐是你跟我的,”凌仲走的时候,不忘交代一声。 “好。” 捂住心口,方才的一阵慌乱,让心跳混乱,等凌仲走后,那慌乱的心跳声更加清晰。 “晏子清……”喃喃念了一句她的名字,朝锦上前扶坐起子清,她呼吸均匀,安静泰然。 只要一靠近,让人感觉到的竟然是心安。 “来人啊!”朝锦一声呼唤。 “小公子有什么吩咐?”帐外将士马上应声。 滚烫的额突然贴在朝锦颈上,朝锦不禁身子一颤,“不……没事了……”抬手抚上她的 唇,因酒力的作用也是一片滚烫——这唇温柔柔软,与凌仲的却是有万分不同。 这样的公子,将来会如何疼惜心中的最爱呢? 这唇吻下去,定是百般的柔情。 “我……”子清突然呓语,唇齿微动,落在朝锦指尖,宛若致命的挑逗。 “晏子清……”再喃喃念了一声她的名字,朝锦慌然放倒子清,远离榻上,掀帘走出大 帐。 初次相识,为何就让她如此放肆? 朝锦剧烈地呼吸,想压住心底的狂乱,为什么想抱他,想吻他?甚至想让他抱在怀中, 极尽缠绵。 不行!不行!她有凌仲,怎么可以如此? 看见朝锦脸色有异,营中守将赶紧上来询问,“小公子,可是身体不舒服?” “不,我很好啊。”朝锦深深呼吸几口, “我突然想去看看营中守备,帐中公子是新来的 本公子的贴身侍卫,你们下去给他找点衣冠,我不想在我营中还有人穿着安家的将服。 ” “是!” “下去吧,我一个人在营中转转就好。” 晨曦,透过大帐。
  • 14. 帐外的将士晨练声惊醒了子清。 头痛欲裂,第一反应子清慌忙去摸自己的衣甲,“还好!还好!都在都在。”看来是没有 穿帮! “都在什么?”看着子清的样子,朝锦不禁一笑,一双鹰眸定定看着他, “像个大姑娘 似的,还怕有人趁你醉非礼你啊?” “我……只是……”子清顿时脸红,想了片刻,方才说,“我是怕我酒后乱性,做出什 么不好的事。 ” “这里都是大男人,你能做什么?”朝锦笑意更浓,看他这谨慎的样子,也很有君子之 风, “就是男人才可怕……”低低的,子清来了一句,倒惹得朝锦一声大笑。 “来人,把东西都抬上来。”朝锦忽地一吼,几个将士将衣袍与汤药送了上来。 挥手示意下去,朝锦淡淡一笑,“快快换了衣服,我带你去熟悉一下这里,不然你如何 做得我的贴身侍卫?” “贴身侍卫?”子清一头雾水,“史公子,我怕我做不到啊。” “我说你能成就够! ”朝锦突然脸色一变,凑近子清, “安庆恩昨夜遇到仇家伏击,已经 暴毙,你不跟我走,只怕你也没地方去。 ” “死……死了?”子清一脸震惊。 “三日后,小妹将被接到营中,我们即将动身去范阳,与爹爹会合。 ” “史思明?” “见了爹爹可不能这样直接呼他的名讳。 朝锦更凑近她, ” 小声道,“不然我可保不了你。 ” “额……”子清一愣,好像事情越来越复杂了。要看见一个安史之乱的大头头了,心里 却是有些激动。深吸一口气,子清惊然发现朝锦的唇竟然还有些余肿未消,不禁抚上自己的 唇,“史公子,昨天真的没有发生什么吧?” 朝锦一惊,“会发生什么?” 子清摇了摇头,“史公子你的唇好像……有些肿……我昨天好像……好像亲到了什么东 西……” “胡说!胡说八道!你赶紧换好衣冠,喝下药汤!我在外面等你! ”心中一震,朝锦慌 然走出大帐。 第八章.再见佳人 换上史家军的黄袍青甲,子清喝下药汤,揉了揉太阳穴,步出大帐。 这一天,子清随朝锦了解了不少这支朝锦亲兵的来由,隐隐知道一些朝锦的雄心。只是 瞧着朝锦的脸,觉得这样一个小公子,竟然有如此的雄心,当真有些让人惊讶。 夜幕降临,子清负手站在营门口,看着汴州城隐约的城廓, “你今夜还要唱《子夜歌》 吧?” “在想什么?”朝锦忽然拍了拍子清的肩。 “我想去盈江楼。”子清直接开口, “昨夜听了一半,今日若不听完,心里真憋得难受。 ” “那好啊,说实话,我还从未好好听过凤凰双伶的曲。”说着,朝锦转身道,“备两匹马! 我们要入城。” “就我们两个?”子清惊愕无比。 “我从小到大,比这个危险的都做过,更何况只是入城听曲?不是还有你这个贴身侍卫 吗?”说着,已牵过侍卫的马儿,翻身上马,“还不走?” 子清摇头一笑,“你一点也不像史家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知道历史上,史思明也
  • 15. 是逆贼之一,但是,面对这个小公子,子清反而觉得亲切无比。 “你……”微微一愣,朝锦竟不知该说什么?或许不是史家人, 她与他难说可以成为…… 朝锦马上打住不想,“再不走,当心听不到全曲。 ” 子清点头上马,与朝锦策马奔向汴州城。 “咦?那是霍姑娘?”子清远远瞧见了在城外河边对月轻泣的霍香,想必是安庆恩的死 讯传到了汴州,她如今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现了。 “霍姑娘!”勒马下马,子清走了上去, “看见你真好。” “晏……晏公子!”霍香一揉眼角的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 “我还以为……还以为公子 你已经……” “我没事啊,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子清笑然。 霍香忍不住扑到子清怀中, “知道安庆恩出事,你又是他的侍卫长,我以为你已经……” 顿时愣在原地,子清只能拍拍她的背, “他死了也是好事啊,这样一来,你也可以照往 常一般自由出入汴州,傻丫头,这些都是好事啊。 ” 霍香摇头,“不是,不是,经过了这次,爹娘怕我又出事,所以给我订下了亲事,三日 后,我就要嫁到洛阳去了。 ” “那么快?”子清不禁吸了一口气,这古代人怎么老喜欢父母做主?女儿一生的幸福就 这样快的交托出去? “知道公子……你还安好,我……我就放心了……我一直相信公子你,不会助纣为虐, 说不定……说不定那坏人还是公子为民除的害……是吗?” “我……”子清更是一头雾水。 “公子,谢谢你……”深深一望子清的眉眼,霍香的泪已经止不住,双眸都是绝望, “多 多保重,是霍香福薄……但是我会一生都记得公子的。 ” 转身,掩面而去。 子清呆在原地,顿时心头像被压了无数大石。 打马过来,朝锦不解地摇头, “你怎的不追?” 喃喃地,子清苦涩地一笑, “你看我能给她什么呢?”翻身上马,不管心中是否有她? 她终究给不了她什么? 瞧着子清突如其来的忧郁, 朝锦更加惑然,“只要你追上她,一切本公子自然有法帮你。” “不用了,谢谢史公子美意,就算追上了,我也是注定要害她更伤心的。 ”仰面长天, 子清长长一叹,“我是个什么都没有的人,我不知道我将来会怎么样,我给不了的太多了, 所以……” “晏子清?” “女人,不是应该有个安定的家?有个一心一意疼爱她的丈夫, 有一群可爱的孩儿吗?” 子清对上她的眸子,“说不定洛阳那个男子,可以给霍姑娘这片新的天地。 ”笑容再现,“况 且,我只当她是个小妹妹,我为何要去破坏她的姻缘?” “子清……” “快走吧。”一策马儿,子清当先冲进了城,朝盈江楼奔去。 晏子清……望着她的背影,朝锦突然间觉得有些酸楚,想到凌仲,他心里除了她之外, 还有这大好山河,从承诺开始的那一天开始,安定这个词永远不会在他们之间出现,更何况 一心一意? “别后涕流连,相思情悲满。忆子腹糜烂,肝肠尺寸断。道近不得数,遂致盛寒违。不 见东流水。何时复西归。” 琵琶曲调哀婉,大红台上,一袭单衣,薄得让人生怜。 雅兮仰面,已是泪珠如雨,每一声歌,都是一个催人心肝的音符,让听者动容,观者垂
  • 16. 泪。 《子夜歌》,她今夜是唱到等待爱郎归家吧? 琵琶坠地,顿然弦断,如此地入戏,仿佛发生的都是真的! 子清踏入大堂,随朝锦坐到大堂正中的主桌。 “史公子,今天要吃些什么?”小厮慌忙过来招待。 “随意。”朝锦一摆手,似乎也沉浸在雅兮的歌声之中。 子清眉头一皱,大幕已然落下。 等大幕再升,一身锦袍的郑元奂华丽地潇洒出场,只是这一次,他神采飞舞,吹箫顾盼 的竟是另一个粉妆可人的锦衣女伶。 不想多去听他们唱的多么恩爱,子清的心却莫名地疼着, 为刚才那个摔碎琵琶的女子悄 悄动容。 饶有兴致地看着郑元奂,朝锦向小厮招手,对小厮吩咐, “待今日他唱完,我要单独见 他。” 子清有些不明白朝锦,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明明不是龙阳,不可能看中郑元奂啊。 大幕落下,雅兮再度登场,这一次,没有丝竹,没有乐器,有的只是她惨白的脸上未干 的泪。 她清唱着,“夜长不得眠,明月何灼灼。想闻散唤声,虚应空中诺。人各既畴匹,我志 独乖违。风吹冬帘起,许时寒薄飞。” 无助,凄婉,随着清唱,直直震撼子清的心。 不由自主地起身,一动不动地瞧着台上女子,眸中满是怜惜。 雅兮弄袖拭泪,却在众宾客之间,看见那个卓立的英气身影。 他一切安好…… 蹙眉,含泪,噙着淡淡的一抹笑意,却恰到好处地将悲凉发挥到了极致。 身子一摇,雅兮闭目倒地,大幕落下,《子夜歌》最终落幕。 子清呆在原地,眉头却一直深锁,此时此刻,她都不知道方才她是真的倒地,还是为歌 而作的动作。 掌声中,朝锦悄然朝后台走去。 第九章.子夜绝响 “兮儿,你没事吧?”才坐到妆台前,郑元奂马上关切地问。 “没事……”倦然一笑,雅兮只是摇头,《子夜歌》 “ ,我今后不想再唱了。 ” “为何?”郑元奂急切地问, “在汴州,这曲目可称当世绝唱啊,再唱下去,说不定长 安也能轰动!” “轰动长安就免了,你们是真的不用在这里唱了。 ”朝锦一扬手,掌心中是两锭金灿灿 的元宝,“这里只是十分之一的订金,我包下你们,随我上范阳在爹的大寿上一唱。” “要是我不依呢?”即使泪痕依旧,雅兮眸中却是一股倔强。 “兮儿!”郑元奂慌然握住雅兮的手,“我们若是能进入史大人府中唱歌,说不定,咱们 真的不用再看人脸色了。” “在这世间,哪有不看人脸色的?要坦坦荡荡的活,除非在梦里。 ”雅兮摇头,只是失 望地看着郑元奂,“我们就算是红遍大唐山河又如何?身为伶人,不外乎就是戴着面具的戏 子,唱一曲又一曲的歌,哄看官欢心而已。 ” 有些惊愕地看着雅兮, 朝锦突然觉得这个女子有种看穿世事的悲凉,倒让她不知道该怎 样接下去?
  • 17. “这种强颜欢笑的日子,我受够了……”仰头泪眼再看着郑元奂,雅兮眸中带着最后一 丝希望,十年似真似戏的相守,经历白眼无数, 感激他处处维护, 也淡淡倾慕他的俊秀丰姿, “我们都不唱了,好吗?” “我……”他又犹豫了。 “我懂了。”苍凉的留下一句话,雅兮头也不回的往后院走去。 “兮儿!”郑元奂满面焦色,刚想追出去,却被朝锦拦住。她屏退了后台的伶人, “我跟 你做笔交易。” “史公子,你究竟想做什么?”郑元奂不禁问。 “这可能也是你的造化。”朝锦淡淡开口,“只要你哄得我小妹开心,说不定,他日你还 能成为我史家的东床快婿,总比你唱到老也是一个伶人好。 ” 郑元奂神色一变,“史小姐?” 朝锦让开郑元奂的路,“现在,你是追出去,还是跟我走?” “我……”郑元奂犹豫片刻,马上点头, “但听公子吩咐!” “公子原来你在这里,我还以为……”子清终于找到朝锦,轻轻松了一口气。 “你担心我?”朝锦脱口一问,顿然觉得说了句极为唐突的话。 子清点头,“是啊,我不是公子你的贴身侍卫吗?万一你出什么事,我不就失职了吗?” “呵呵。我不会有事,倒是有一人,现在恐怕会有事。 ”朝锦一指后院,“我本来是来包 下凤凰双伶,打算一起带回范阳给爹唱一出的,现在就只有郑公子答应了,那位雅兮姑娘 就……” 心,骤然一乱。子清脸色大变, “她怎么了?”等不及朝锦说话,子清已然朝她指的方 向追了出去。 一丝不安突现心头,朝锦与郑元奂不禁对视一眼,他为何会这般失态? “那在下这就先跟楼主说下公子之意。 ”郑元奂的话,让朝锦愣了一下。 “不必了,今夜你们收拾下衣冠,明日你只管跟我走,我史家看中的伶人,就算是强要 了去,他也不敢说一个不字,更何况,我只是包你们一月,并没有断了他的财路。 ” “哗啦啦——!”一桶水从井中打起,倾倒在木盆之中。 子清瞧着那个单薄的背影用捣衣棒一下一下地捶打着衣服,缓缓走上前。 “雅兮姑娘……”迟疑,最终子清还是喊了出口。 雅兮抬头,却不去看她,“后院多是女眷,公子如此不守礼节乱闯,可还有半点礼义廉 耻之心?” 这话如此之重! 子清长长一叹,走上前来,却没有看她一眼,只是将袍袖一卷,蹲了下来。 “你要做什么?” “洗衣服啊!”子清已经拿起一件袍子在手,“夜色已深,你有那么多衣服要洗,等你洗 完,都不知道几点了……如果连自己都不疼惜自己,还期待谁来疼呢?”转头对上她错愕的 泪眼。 雅兮只觉得心头一阵暖暖的酸意,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你可别说自古就是女子洗衣,我晏子清最恨的就是天下男子都拿这个当借口偷懒! ” “晏子清?” “啊!你们快看!竟然有男子洗衣! ”路过的女伶不禁一声惊呼。 雅兮慌忙夺过子清手中的衣袍,“快些放下吧,小心传出去,别人笑死你。 ” “笑就笑,笑本来就在别人脸上,我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子清正色看着她, “离开这 里,并非就是绝路,说不定会有新的世界出现呢?” “世界?”突然觉得子清的话充满异样,雅兮从未听过有人如此说话。
  • 18. “走!”子清的声音突然响起,不容分说的握住雅兮冰冷的手,将雅兮拉了起来,推开 后院院门,带着雅兮跑了出去—— “你!”雅兮想挣开子清的手,除了曾经的郑元奂,从来没有人牵过她的手……但是, 为何,每多跑一步,她心中的恐惧就减少一分? 望着子清的笑, 坦荡而安然, 即使不知道究竟要去哪里,雅兮竟然觉得前所未有的安静。 穿过巷陌,跑上汴州城头。 子清慌然放开她的手,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唐突姑娘你。 ” 雅兮低头,声音却冰冷, “那么多年来,登徒浪子无数……” “其实……你看这片天地,天高地阔,不做伶人,也一样可以活很好啊。 ” 雅兮惊然抬眼,清澈的眸子对上她的, “晏……” 心,猛烈地跳动,子清深深吸了一口气, “先离开这里,离开汴州,就算《子夜歌》成 了绝响,只要唱歌的人好好的活着,相信会有更多的好曲子出现。 ”望着星空, “我过去在地 方,有很多很多种音乐,只有那些发自肺腑的,方才能够震撼人心。很多歌手都是唱自己心 声,心甘情愿的唱每一首曲子,不是表演,只是抒情,做最真实的那个自己。 ” “最真实的自己?”雅兮望着子清,那双温暖的双眸干净得不带一丝邪气,有的只是满 满的怜惜。转眸,黯然,雅兮苦涩地一笑, “伶人哪里有自己?就算离开汴州,去了范阳, 一样是做戏而已。” 子清伸手扶住她的双肩, 指尖感觉到她的瘦弱,“若是那样,我愿陪你去找真实的自己。 ” “晏公子……”雅兮身子一颤,却连连摇头, “你们都是一样,永远都是说到,做不到。 ” 拂开子清的手,“我不想又一次绝望。 ” 子清顿时无语, 她的心里到底是藏了多少的石块, 竟然让她走不出这样一步?但是她口 中的“绝望”两个字却深深印在了子清心底,是啊,绝望,我这是在做什么?她不可能接受 一个同是女子的我!就算让她重燃希望,终究也要亲手覆灭…… 凄然,在子清眸中出现,那突然而皱的眉头,映在雅兮眼底,竟然能撩动她的心,为何 要皱眉?是因为她的绝望感染了他吗?为何她总是这样, 用一个又一个面具将他人感染?真 实的她不是这样,十年前那个被她亲手埋葬心底的她不该是这个样子…… “不好!”子清突然意识到把朝锦留在了盈江楼, “我把公子留在盈江楼了! ” “亏你还记得我啊。 ”朝锦的声音突然在城下响起,抬手对城头晃了晃身边马匹的缰绳, “看来下次我真的要多带个侍卫,不然路上真杀出个刺客,我小命铁定没有。 ” “是子清疏忽了! ”不放心地看了一眼雅兮,子清急道, “请公子再给我几分钟,我将雅 兮姑娘送回去,再来请罪。 ” “几分钟?是多久?”朝锦愕然。 “就是很短的时间。 ”子清抱拳歉然一笑, “雅兮姑娘,请。” 第十章.史家小妹 众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看着子清与雅兮默然远去的背影,朝锦心底没来由的一阵失落。 仰头看明月,凌仲,晏子清……忽然间,朝锦全身一颤,觉得这夜风凄凉无比。 “公子!”突然,子清的声音响起。 朝锦笑然勒马面向子清,像是一个冷风中的孩子看见了家人一般。 跑至朝锦身边,翻上马儿,与朝锦并辔,子清喘着气,“我失职了,对不起啊,要怎么 罚我都好。 ” “这是你说的。”朝锦的鹰眸满是笑意, “那就陪我一醉方休!”
  • 19. “啊!不……”子清哪里还敢喝酒?万一穿帮了,那就死定了! “容不得你说不!”朝锦一声吩咐,“走!回营!” 这一夜,虽然说是一醉方休,但是才饮了几杯,没想到朝锦会比子清先醉倒。 将朝锦扶上榻,淡淡一笑,子清带着三分酒意长长一叹,脑海中浮现的又是那双清澈的 眸子。 “雅兮……”喃喃一唤,子清只能再次长长一叹。 “晏……晏子清……”突然,朝锦的手向子清抱了过来,让子清不禁大惊。 “公……公子……”子清骇然推翻朝锦,这小公子难道真有龙阳之癖? 起身欲走,朝锦却慌然抱紧了她, “不要走,这里好冷……” “那个……我去帮公子拿点被褥,盖上就不冷了……”子清仓皇无比,醉意都被吓醒。 “我只是抱抱你……你别怕……” “公子,你当真是醉了吗?”子清挣开她的手,仔细看她迷离的眼。 迷离的神色突然清明,一动不动地看着子清,朝锦的脸凑近子清,吐气如兰, “我想告 诉你个秘密……” “公子你说就好……别……”原来他在装醉!子清只想马上逃离这里。 “其实我不是公子……呵呵……我怎么能是公子呢?”她笑了,泪水也跟着掉落, “我 一直走着不是自己想走的路……你也会陪我找真实的自己吗?” 子清的身子猛烈地一震,上下看着她的脸, “你……你难道是女儿身……” “你说呢?”嫣然一笑,别是一番苍凉。只轻轻一推,子清已被她压在榻上。 心剧烈跳动,子清屈肘顶住她的胸膛,却意识到什么似的收手,忙双手扶住她双肩,拉 远她们之间的距离,“公子……不可以……” “不可以什么?”邪邪地一笑,朝锦安心地靠在子清胸膛之上, “不要动……让我好好 的……真真实实地睡一觉。” “我……”子清松开双手,无奈地一叹,你如今是真真实实的活,而我呢?还是要依旧 假假的生。 感觉到有泪水滑落自己颈间,子清翻身侧卧,却被朝锦慌张地抱紧。子清摇头, “我不 走,只是我身上青甲不如榻上柔软,公子还是睡榻上好些。 ” 感觉她的手渐渐放松,子清长长一叹, “安心睡吧。” 晶莹的泪滴落,分外清晰。 子清伸手轻拍她的背,不知不觉间,也沉沉睡去。 “有你这样的贴身侍卫吗?”清晨,一醒来,朝锦就满脸红霞,虽然昨夜趁着酒性说出 了那个不该说的秘密,但是一睁眼就能看见子清的感觉真的很好。 “我……”子清慌然放手,滚下榻来, “公子,我不是……” 朝锦淡淡一笑,换做是凌仲,在那种半醉半醒间,只怕不会有这般宁静美好的一夜,早 就化作干柴烈火。 “我今日想去打猎!” 子清一愣,“好是好,可是我可不会射箭。” “我教你!”朝锦马上跳下床,拉着子清就走。 “等等公子,你还没洗漱,我也没洗漱啊……” “打猎要紧!”朝锦笑然,“来人,备好弓箭马匹,随本公子打猎去!” “锦哥哥!” 笑容突然一僵,朝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锦哥哥!” “公子爷,野兽都没睡醒,你就想去打猎?”凌仲的声音响起,朝锦不禁一震。
  • 20. 朝锦转头看着凌仲脸上的尘土,淡淡的有些失落,上前拉住史小妹的手,看着她愈发憔 悴的脸,心里满是辛酸。“来了就好,来了就好,这次回范阳,锦哥哥不会再让你离开家了。 ” “锦哥哥……” 抱紧小妹,朝锦心中的疑惑却油然而生, “来返洛阳不该一日半就可以啊,到底怎么回 事?” “是我受不了安庆恩的虐待,所以他才离开洛阳,我便悄悄离家了,可是……我不知道 范阳怎么走,只知道沿着路走啊走啊, 可是越来越害怕……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锦哥哥了!” 史小妹泪如雨下。 “末将在路上刚好遇上小姐,所以回来得比预期的早。 ” 子清长长一叹,估计这史小妹又是一个安史两家联姻的牺牲品, 如此楚楚可怜的女子嫁 给一个那般粗鲁的男子,受尽怎样折磨,怕是她永远放不下的阴影吧。 突然,觉得有什么目光狠狠看着自己,才一抬头,便撞上凌仲如刀的眼。才不怕你!坦 然看过去,你虽然壮过我,但是也不能输了气势! 朝锦觉察到凌仲的异样,慌忙解围道: “好了好了,凌将军跟小妹都累坏了,先进营中 洗洗换衣,来人,新起营垒,让小姐晚上留宿。 ” “晏子清。”朝锦忽然一唤子清,“你去军需官那里领十八锭元宝,速速去汴州将凤凰双 伶请到营中,我们看来要提前出发了。 ” “是!”子清领了令,找了军需官,要了一匹马儿,朝汴州奔去。 “火头军速速去汴州采办军需,我们明日就启程回范阳。 ” 第十一章.将军凌仲 出乎意料的,雅兮答应同赴范阳。 对着雅兮微微一笑,子清牵马带着雅兮与郑元奂朝回城外大营。 安排下宿营地方,觉察到营中将士看雅兮的异样眼神,子清忽然觉得有些不安。返身回 营,雅兮看着去而复返的子清,有些诧异。 “晚上别脱衣服睡,若有事情,大声一叫,我就在附近。”子清交代完,点头一笑,退 了出去。 雅兮望着她的背影,不禁浅浅一笑,虽然附近尽是灼热的目光,但是有子清一个微笑, 她就觉得安然。 “兮儿,你在吗?”郑元奂突然想跟雅兮聊聊。 “我在……但是有些累,我想先歇了。” “可是……”郑元奂长长叹了一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与他之间的距离竟然是那 么的远……没有心意相通,就算再唱《子夜歌》也没有那种情境了。 听着他转身离去的脚步,雅兮心底一抽,只是沉沉一叹。 夜色渐渐沉下,皓月当空,各营渐渐安歇。 子清在雅兮附近的宿营来回踱步,心中一片复杂的波涌。 “咦?那不是凌仲?”看着凌仲鬼鬼祟祟地溜进史小妹的营帐,子清不禁一阵惊异。悄 悄跟了过去,却让子清顿时满脸通红。 “你终于想起我了!死人!” “我当然想你!你不知道你嫁去洛阳,可把我伤心死了。” “我才不信!” “我可是亲手杀了那个小畜生啊,好妹子,你可知道,我狠狠给了他多少刀?安庆恩那 浊人,怎么配拥有好妹子你啊?”
  • 21. “呵呵,是吗?” “不信,看看我的心……” “不要……” “好妹子……来,让我亲口。 ” “呵呵……” 宿营的烛火顿时熄灭,却让子清的心狂跳不已。原来,是凌仲杀了安庆恩!安史两家原 来不是想象当中那么团结,这个秘密若是传了出去,只怕安史两家一旦翻脸,那么安史之乱 也不会发生,岂不是改变了历史? 凌仲,史小妹,这两人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但是两个绝对不是什么好东 西!白日白同情这个史小妹了! 慌然远离营帐,子清回到雅兮营帐附近踱步。 “晏子清……”轻轻掀起帐帘,雅兮看着子清来回走,不禁哑然一笑,难道遇上他,是 上天给她真正的缘分? “子清!“唰”的一声,一张长弓在子清面前一晃。朝锦笑盈盈地看着她, ” “来,我教 你射箭! ” “不好吧,都那么晚了,明天还要赶路,公子要好好休息才是。 ”子清摇头。 “就算是休息,也不能少了贴身侍卫啊!一晚上看你在这里走来走去的,不知道的,还 以为你是这两个伶人的贴身侍卫! ”朝锦挽起子清就走。 “可是……”子清不安地一看雅兮的营帐,叹了一声,不得不跟朝锦走回大帐。 隐隐地,在雅兮心底泛起一丝不安。 才进大帐, 朝锦已将手中大弓拉满,“看好,就这样,左右手一拉,弓就开了,然后……” “公子……”看着认真的朝锦,子清眉头一舒,笑了, “那箭呢?” “对啊,我竟然忘记把箭拿过来! ”说着,朝锦想转身出帐,却被子清拉住。 红晕顿时上脸,朝锦不敢去看子清的脸。 “公子,我有一件事要问你。 ”子清的声音很沉闷,“凌仲将军与史家有什么渊源?” 朝锦脸色一变,看着子清,难道他看出了什么? “就是我史家的家将之一啊……” “那就好……”略微安心,子清放手,朝锦的心却乱了。 “我去外面拿箭……”朝锦头也不回地逃出大帐,匆匆在校场拿了一支箭返回大帐。 “我回……” 笑容僵在脸上,大帐之中,凌仲与子清凌然相望,似乎随时都会迸出火花。 “公子爷,那么晚了,你留个侍卫在帐中,一个人出去,就不怕有危险?”凌仲冷冷问。 “我只是去取一支箭而已,会有什么危险?” “好好的取什么箭?” 子清抱拳,“是我学艺不精,对射箭之术实在不通,只好向公子爷讨教了。 ”看了一眼朝 锦,“夜色也深了,子清先告退了,改日我直接向凌将军请教。 ”说罢,子清匆匆走出大帐。 才走了几步,顿时若有所悟地回头。 那么晚了,留朝锦一个女子跟个壮硕将军在大帐,万一出什么事,那才是万分不妙! 才回到帐前,子清却震了一下。 “凌仲,你这是做什么?”朝锦不悦地问。 “我倒要问你做什么?”凌仲逼她正视自己, “你是我的女人!怎么可以大半夜的跟个 男人在帐中学什么射箭! ” 他竟然知道她的身份!朝锦今天肯定隐瞒了什么! 子清不禁摇头,这史思明家实在是有太多的秘密了。 “我们大计还没实现,不是论及婚嫁的时候!凌仲,请尊重我! ”
  • 22. “我上次就说过,我回来,定要塞个小凌仲到你肚子里!” 子清不禁面色通红,心中泛起一片火气,这凌仲不单是要了妹妹,还想吃了姐姐!天下 哪里有那么好的事! “你敢过来!”朝锦惊慌失措。 “你有本事就大喊!让全天下都知道你是女子!这样我们的局也可以作废了。 ”凌仲的 威胁,无疑是最强大的刀子,直接让朝锦没了声音。 “哭?哈哈,不怕啊,等下我会让我的未婚妻逍遥快活的。 ”邪恶的笑声响起,对于此 刻的朝锦来说,必定是绝望无比。 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第十二章.仇恨种子 “不好了!公子,在东南边发现有异动!我们是不是应该去派兵一查?”子清突然在帐 外一声大叫,冲进帐来。 一眼瞧见朝锦红肿的眼与凌乱的衣袍,子清忍下怒气,抱拳面向凌仲, “凌将军,原来 你还在啊!” “我去看看就回!”凌仲愤然一瞪子清,“小子,今后你的路不会好走!” 看着凌仲走远,子清急然上前扶住颤抖的朝锦,却看见她的颊边颈间尽是鲜红的吻痕。 “你出去!” 没想到朝锦开口竟是这样一句话,子清不禁愕然。 “求你……出去,我不想你看见如此狼狈的我……”哀求地,朝锦狠狠一推子清,自己 跌坐在地,掩面大哭。 “对不起……我又一次失职……”子清恨然摇头,愤然步出大帐,立在大帐门口,狠狠 将拳击打在帐帘上。 凌仲!此刻他定是在校场点兵!深吸一口气,子清大步朝校场走去,无论如何,也要他 受点警告! “你若是再过来!我便马上死在这里!”冷漠近似到绝望的声音响起,子清的心蓦然大 惊! “雅兮!” 子清慌然赶向雅兮的宿营。 “将军别……别……”郑元奂跪地哀求,却不敢上前阻止凌仲对雅兮的逼近。 “不过是个伶人女子,你就算死了,本将也不会放过你!来啊,动手,把簪子戳进去!” 凌仲双眼通红,“今日被个小子坏了兴致,我就不信这个邪!” 皓月当空,那清澈的眸,绝望而凄冷,没有泪,却是悲凉的笑。 “这个世间男子为何总要如此伤害女子?” “雅兮姑娘!不要!”子清不顾一切地奔了过去,伸手抓住那猛然刺向喉咙的簪子,一 阵锥心的痛自手心剧烈地绽开。 滚烫的血滴落她的襟前,子清只是摇头,心痛地看着她—— 泪水滑落,雅兮哀然摇头,“你何苦……” “姓晏的!你别逼人太甚!”凌仲压抑太久的怒火猛然爆发。 “是你欺人太甚!”子清抬手将雅兮护在怀中,手中依旧紧紧握紧她的簪子与纤手。滚 烫的血,是那般的真实,滴滴落地,还落进她苍凉孤寂很久的心中。 “你一个小小的侍卫!数次顶撞将军,来人,军棍五十! ”凌仲大声喝斥。 “那好,你一个小小家将,竟然冒犯公子,是否也是应当受军棍五十?”子清反问,顿
  • 23. 时让凌仲开不了口。 “晏……子清,你快放手啊……”心乱无比,那滴落的触感,让雅兮的心一次一次地撕 痛,却不敢挣开手,怕子清的血流得更多。 “我不放!”眉眼间的英气更深,子清站在朗月之下,一股浩然之气笼罩全身,竟有一 丝无邪的光晕。 心,强烈地震撼着,彼此的手紧握贴在子清的心口处,雅兮同样感觉得到她强烈跳动的 心。 这一刻,心痛着, 慌乱着,也宁静着,在她怀中的莫名的宁静,就算没有下一刻的月光, 也够了。 “发生什么了?”史小妹倦然被吵醒,一掀帐帘,便看见月下镇定的翩翩公子,不禁一 呆。 “我要你的命! ”凌仲气急败坏,抽出腰间的佩剑,朝子清刺去—— 子清将雅兮护在身后, 松开手来,忍痛右手拔出左手心的簪子,在左手抓紧青锋的瞬间, 右手准确无误地一簪刺穿凌仲的右手! “啊!”手中鲜血翻涌,凌仲一声惨呼,青锋落地, “我的手!我的手!” “凌将军! ”史小妹慌忙上前检视凌仲的手,本想转头对子清吼句“大胆” ,可目光才触 及子清的眼,硬生生地将话吞了回去。 “兮儿,你没事吧?”郑元奂慌然起身看子清身后的雅兮。 雅兮连连摇头,慌然握上子清满是鲜血的左手,泪水簌簌滴落伤口,每一滴都让子清心 乱。 忘记了这里是军营, 也忘记了这里还有一群围观的兵将, 子清不知道哪里有那么大的勇 气,更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害怕看见她的泪。 仿佛天地间只剩下她们两人。 抬起右手,怜惜地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温柔地一笑,不带一丝尘垢,眸中只剩下一片喜 悦,“不哭,我没事。 ” “侬作北辰星,千年无转移。 ”雅兮含泪一笑,一句婉转歌声逸出唇齿之间,还是那首 《子夜歌》 ,可是没了下句,在子清听来,却是如同红日般温暖。 郑元奂愕然看着眼前的两人, 不禁冷冷握紧了双拳,再看一眼那边的将军小姐, 论勇武, 不如凌仲,论胆识,不如子清,哪里还有他立足之地? “你们当史家没有军纪吗?”朝锦的声音突然响起,只见她双眼通红,已是盛怒无比。 “公子!”众将士纷纷跪倒。 走上前来,冷冷一看子清血肉模糊的左手,朝锦的声音有些颤抖, “来人,传医官给他 们两个治伤。 ” “是!” 看着子清的脸,朝锦摇头, “作为贴身侍卫,怎可轻易远离主帅?” “是子清失职! ”子清歉然。 朝锦转眸看着凌仲, “你身为将军,无故挑起事端,又该当何罪?” 凌仲愤然一瞪朝锦,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朝锦深吸一口气, “你们一个失职,一个乱纪,各领十军棍,以儆效尤! ”说着,一展双 臂,“拿军棍来! ” 一边小兵递上军棍,朝锦走向凌仲, “你何苦相逼太急?”狠狠地,十军棍砸落凌仲身 后,咬牙承受,最后留给朝锦的竟是一个充满恨意的眼神。 老医官跟随凌仲下去疗伤。 朝锦却手持军棍走向子清,渐渐有些颤抖。
  • 24. 子清却释然一笑,坦然,“来吧,狠狠打。”挺起脊梁,没想到穿越千年,如今自己也要 承受这种刑罚。 “不可以!”雅兮突然开口,“子清没有做错,为何要罚他?” “你让开……”声音已经嘶哑,朝锦何尝愿意打他? “他已经受伤,若是一定要打,就打我! ”雅兮突然跪下,郑元奂慌然道, “兮儿,你别 添乱啊,十军棍你受不了的!” “我可以!”清澈的眸子仰起,雅兮从容地一笑,这样的笑,已经消失十年,这样明媚 的雅兮,是何时回来的? 子清上前握住她手中的军棍, “在公子你施刑之前,我可否向公子要道军令?” “你要什么?” “从今开始,谁在对雅兮姑娘做出非礼之举,按军法处置! 子清一字一句地说, ” “否则, 我只怕还会犯第二次,第三次,甚至第四次军法! ” “你威胁我?”朝锦的心重重一抽,看了一眼雅兮跟子清,恍然一笑, “好!我答应你, 若谁再对雅兮姑娘唐突,军法处置! ” “谢谢公子。” “你跟我回帐,等医官包好你的手,再加罚十军棍! ”朝锦冷冷丢下一句话,转身朝大 帐走去。 “子清……”雅兮忧然看着她。 “放心,好生休息,明日再来看你。 ”说完,跟着朝锦的脚步,朝大帐走去。 第十三章.倾情一吻 才进大帐,军棍已火辣辣地落在了子清胸口。 子清顿时一阵气闷,引出一串咳嗽。 朝锦将棍子一扔,泪然上前检视子清的伤, “你怎么可以就走了?怎么可以?” 这一棍打得可真狠! 子清缓过气来,“是……是我没保护好公子,甘愿受罚。” “我怕……”朝锦突然扑到子清怀中, “如果没有你,我真的怕有一天会……” 子清突然一呆,摇头,“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了。”看见她颈间隐约的吻痕,眉头一紧。 “公子,小的来给晏将军治伤。”帐外,医官的声音响起。 朝锦慌然放开子清,坐到帐中榻上。 “进来吧。” 医官进来,拉起子清的手看了一眼,摇头, “这伤痕累累的,万一伤了筋骨,只怕这手 要废了。” 那么严重!子清脸色一变,“那……还有救吗?” “先上止血粉,包起来,等伤口好了,老夫用针灸之术帮你活血通络,相信应该无大碍。 ” 说着,医官从药箱里拿出止血粉,撒在伤口上,竟是揪心的痛。 子清不禁哎呦一声叫出。 “方才不是很英雄,不怕疼吗?”朝锦冷冷一问。 “……”子清咬牙,绝对不能再被笑话。 看着左手被包成个粽子,子清已是满头大汗,医官的手刚想落下把脉,子清慌然缩手, “把脉就算了,有没有补血的药给我吃点就好,我很累,很想睡了。 ” “这……”医官为难地看着朝锦。 朝锦一挥手,“就这样吧,下去吧。”
  • 25. “是……”医官告退。 “晏子清!” “公子,我在。” 突如其来的呼唤,让子清不禁骇然,却见她柔柔地为她拭去额头的汗水, “抱着我。 ” 心,一阵惊慌,子清不禁骇然,反而后退了几步。 “你……”朝锦突然哭了起来, “我知道你终究会嫌弃我。 ” “没有的事啊!”子清慌然上前拍拍她的肩,谁知道她一个返身,竟然是将子清扑倒在 床上。 “我终究逃不过凌仲,不如让我心甘情愿的做一件此生不悔的事……”朝锦吐气如兰, 突然火热的唇压在了子清唇上。 “不……不可以……”子清想拉开朝锦,却被她缠得更紧。她越挣扎,她越是用强,子 清只觉得一颗心都要跳到喉咙。 若是衣裳解开,定是对她的最大伤害啊! 怎么办?怎么办? 或许……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放弃挣扎,子清反而搂上她的腰,让彼此的身体贴的更紧,突来的转变,让本来火热的 脸更加火热,朝锦渐渐地放轻了下来。 就趁这放松的刹那,子清推开了朝锦,跳下了榻, “对不起,我不能伤害你! ”转身,喘 着气,一步踏出了大帐。 “傻瓜……”抚上自己的唇,朝锦的泪滚落脸颊。 月光渐渐冷清,大营之中一片死寂。 “杀——!”突然间,喊杀声四起,千余火把照亮了大营四周。 朝锦大惊,起身按剑,步出大帐, “发生什么事?” “回公子,好像是有暴民来袭! ”速速关闭营门的小兵速速报告。 “汴州距离东都不过百里, 怎么可能会有暴民?” 朝锦惑然, 突然感觉这一夜异常凶险, 满心都是不安。 “传令全军一千将士,搭弓上箭,守备营卫! ”朝锦冷静地下令,这支史家小公子的亲 兵也不是吃素的,令声才下不久,盾手兵已经围绕大营护了一圈,弓箭手全部上好了箭,若 是外面暴民强攻,恐怕也得不了什么好处? “史……史公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郑元奂慌张地奔过来, 从来没有见过如此阵势, 若是被乱箭误伤,可就真的走错了这一步。 “没你事,回营帐躲着! ”朝锦冷冷甩下一句,凌仲如今带伤含恨,定然不会出帐相助, 而小妹又素来弱小,这一夜,能靠的只有自己……对了!子清! “晏子清何在?”朝锦突然一声大喝,可是众将士中却没有回声。 “回公子,方才好像看见晏侍卫骑了一匹马跑出大营了! ” “出营了?”朝锦大惊,这个时候,他出营说不定已经撞上这支暴民!难说已经……不 敢想下去,朝锦连连摇头, “那雅兮姑娘可在?” “晏侍卫出营之前,专门吩咐了要好好保护雅兮姑娘,现在在营帐中一切安好。 ” “专门吩咐?”朝锦更是不解,晏子清到底在做什么? 郑元奂知道再问下去也是惘然,最重要的是先保住小命,对了!雅兮!先去看看雅兮如 何? “里面可是史家小公子?”暴民头头忽然一声大喝。 竟然知道这行营是谁的! 朝锦定了定神,“既然知道是史家军, 竟敢如此大胆夜袭大营? 我料定你们必然不是暴民!既然免不了一场死战,何不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报上你们真正
  • 26. 身份!” “史思明狼子野心,杀的就是你们姓史的!”暴民头头手中刀一挥,那群身后暴民的火 把就纷纷朝大营中扔去。 “火头军,左右卫营将士速度救火!其他人等死守!必不能让暴民闯进大营! ”朝锦大 声指挥,虽然大营已经多处起火,但是阵脚未乱,一时间,暴民依旧没有前突的趋势。 “他们在等什么?”忽然意识到更可怕的杀招,朝锦四处张望,难道他们在等一个变机! 究竟什么是变机? 心里,一片乱麻。 “后卫营长何在?”突然,凌仲的声音响起,朝锦匆匆回头。 只见凌仲强忍伤痛,大手一指营后,“后营之外十余步就是汴河,死守下去,我们绝对 撑不过这一夜!后卫营长你速速带人突围入河,直入汴州城内找刺史大人借兵解围! ” 他竟然还会帮她?朝锦有些酸意,凌仲眼底的恨依旧,只是冷冷看了她一眼,走上前来, 悄悄在她耳畔说了句,“帮你,只是为了我自己而已,哪一日你想清楚了,你权衡清楚了孰 轻孰重,你再来告诉我,我们究竟该如何相处?” 朝锦一咬下唇,还给他一个冰冷的眼,“多谢凌将军赐教。” 第十四章.箭雨迷离 “等不了火势更大了!兄弟们,随我一起杀进去! ”暴民头头一声大吼,千余名暴民已 然挥刀朝着大营木栏砍去。 “放箭!”朝锦下令,箭羽离弦! 可是,只要是落上暴民之身的箭,竟然都没有射进血肉! 难道他们布衣褴褛之下,其实穿的是铠甲! “放……” “等等!”凌仲拦住朝锦下令, “我们箭矢有限,这样不出一刻,我们箭矢一尽,必是死 路!” “可是,若是不放箭,我们营栏绝对撑不过半刻! ”朝锦焦急地听着大营四周响起的伐 木之声,“他们定然不是普通暴民!各个都穿了铠甲!” “那就让他们进来!”凌仲突然一笑,“众将士把袍袖扯下,裹上长弓,人人把火点上! 进来一人,我们烧一人!” “得令!”箭矢入囊,长弓引火,大营之中火光冲天。 火红的光,灼热的浪。 “兮儿!兮儿!”郑元奂慌然闯进营帐,“我们快找个机会走!” “走?”雅兮已经是心乱如麻,望着被大火映得通红的营帐,涩然一笑, “我们能有机 会走吗?” 郑元奂急的连连跺脚,“等他们杀起来,我们两个赶紧逃,会有一线生机的! ” “那晏公子呢?”雅兮突然一问,让郑元奂不禁安静了下来。 “他的死活自有天定,我只管我们能不能活下来! ”顿了片刻,郑元奂上前拉住雅兮的 手,一脸严肃,“走,你跟我走!只要我们能活下来,我马上就娶你!你说不唱《子夜歌》 , 我就不唱《子夜歌》” ! 雅兮身子一震,望着他的脸,“你说的是真的?” “是真的!”郑元奂点头, “我想通了,不管将来我如何唱,我还是伶人!我改变不了这 个,但是,我们心意相通整整十年,我如果因为一点虚名就错过了你, 我才是真的一无所有! ” “可是……可是……”雅兮迟疑了,抽手,摇头,后退,一闭上眼,就是子清月光下浩
  • 27. 然相护的那一幕,那份安然,她心底是那般的眷恋。 “你还迟疑什么?跟我走!”再次抓紧她的手,郑元奂带她奔出了营帐。 热浪呼啸,暴民已然破栏而入—— “杀——!”喊杀声大起,惨叫声此起彼伏,热血飞溅,处处都是刺眼的红。 “公子,那两个伶人要逃跑!” 朝锦匆匆一看那在混乱中东躲西藏的两人,不禁嘲然一笑, “伶人果然无情……由他们 去吧。”子清啊子清,你当真是白疼惜这个女人了。 恐惧感在蔓延,不知道前路是何方? “我不放!”子清那个笃定的声音在心底响起,雅兮硬生生地止住了步子,不能走!她 不能走! 挣脱郑元奂的手,雅兮跌倒在地,回眸在乱军之中找寻子清的身影,宛若晴空响雷,她 婉然的声音在烈火中喊出,“晏子清,你在哪里?” 郑元奂的身子猛地一震,呆呆地看着她, “兮儿……你……你在做什么?”终究是输了 吗?十年心意相通,就输给那个见面数次的晏子清? 含恨咬牙,郑元奂上前狠狠拉起雅兮,“我不管你在想什么?我现在只要你跟我走!”这 最后的机会,不能再失去这最后最宝贵的一个…… “凌将军,锦哥哥,你们在哪里?我好怕啊! ”掀帐出来,慌然无措的史小妹在火光中 更加惊恐。 “这里!史家小千金在这里!”暴民似乎认得大营之中每个史家的人,看见史小妹的身 影,就有几个暴民冲了过去。 三丈之外,郑元奂身子一滞,看了一眼雅兮,手指松开,拔腿朝史小妹冲去—— 没有了雅兮,这突然出来的机会,是他此生命运最有可能成为转折的机会,他不能错过! “元……”雅兮骤然忍住呼唤,脸上突然出现一个绝望的笑, “你哪一句是真,哪一句 是假?”泪水瞬间滑下,无声坠落。 看着他拼命拉住史小妹就跑,那种拼命,那种决然,到底为的是救美,还是他自己? 突然,一阵剧痛在腹中冷冷地绽放开来。 一柄长刀穿入身体,雅兮倦然一笑,任凭冰冷抽离身体,这一世,她是一个不能自主而 活的伶人,下一世,宁愿化身这山河中的一草一木,也不愿再这般辛苦的活了…… 倒下,眼望苍穹,有生以来第一次,雅兮觉得这样的天空,璀璨无比。 “兮儿……”别过头去,忍住胸膛中的痛,郑元奂带着史小妹冲到朝锦身边, “公子, 小的将小姐安然送来了!” “锦哥哥,我好怕!”扑入朝锦怀中,朝锦安抚着史小妹。冷冷看了元奂一眼,朝锦冷 冷一哼,“大难到头,你倒是脑袋转得挺快。” “当心!”凌仲拔剑护住朝锦,“我们再撑一下,他们突围而出的若是成功,一刻之内, 援军必到!” 暴民头子冷冷一哼,“小子,行军打战,你还嫩着!汴河之中早被我们下了渔网!一个 也游不到汴州城中!” 今夜的一切原来是早有预谋! “那我就拼个鱼死网破!”凌仲忍痛跳上前去,与暴民头子缠斗在了一起。 “凌将军当心!”朝锦忧心地一唤,换来的竟然是凌仲冷冷的一句,“公子还是多注意自 己,末将自有分寸!” 朝锦咬牙护住史小妹,从来没想过,会有如此绝望的生死之战! 只是……子清……你到底去了哪里?难道说, 你就是策划今夜偷袭之人?所以才会匆匆 离去!
  • 28. 一个更为绝望的猜想泛上心头,朝锦不禁倒吸一口气,是她太不小心了,怎么会?这样 就轻易相信一个人! 望向凌仲,伤了他,也害了怀中的小妹…… 含恨望向大营外,若是当真如此,晏子清!就算是她史朝锦化为厉鬼,也不会让你逍遥 生死之外! “凌仲,对不起……”朝锦突然开口,凌仲长长一笑, “你知道我要什么的! ” “若是今夜我们得活,我答应你!”朝锦点头! “锦哥哥,你们在说什么?凌将军,你当心啊! ”史小妹完全不知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 约定。 “谢谢小姐!”冲着朝锦邪然一笑,凌仲的招式忽然凌厉起来,“就凭公子这句话,今夜 我绝对要胜!” 第十五章.一箭破敌 马蹄声,在烈火声中突然响起。 一支五百人骑兵突然在大营正门撕开一个口子, 长戈起落,暴民的攻势在这支骑兵的突 袭中缓了下来。 “唏律律——!”只听见一声惊弦空鸣,一支飞箭正正射中了暴民头子的手! 凌仲趁机一箭贯穿头子喉咙,头子顿然气绝! 见老大突死,暴民大乱,纷纷朝四面八方逃窜而去—— 收弓下马,子清奔向朝锦,对上她惊魂未定的眼, “还好来得及!让公子受惊了!”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落在子清脸上,朝锦忍住泪水, “你这个贴身侍卫到底要失职多 少次?”他回来了!他不是内奸!没有害她一点!心里万分喜悦,却只能忍住不露一分。 子清一愣,“我才出大帐,就发现附近好像有些异动,所以打算骑马出去看看,谁知道 一出去就差点被拦下马来,我怕出什么大事,所以一甩开那些人,就直奔汴州,向刺史大人 借兵……刺史大人开始并不信我,我好说歹说才派了五百骑兵……”古代野蛮姑娘真多!救 命还被打! “我……你不用说了!”打断子清的话,朝锦想去看她的脸,但是又顾忌四周的人,看 着她手中的长弓, “你竟然学会了射箭?” “子清还要多谢公子教导有方。 ”集中精力,拉满弓,放手就好的事,平时为了拍个最 完美的照片,傻傻的端个相机瞄半天都有,这个难不到子清。 看着局面被控制下来,凌仲大步走了过来,一拍子清的肩膀,子清只觉得一阵火辣辣的 痛,“看不出来,你还算是有点用。 ” “彼此彼此。”子清倒吸一口气, “公子无事就好。”子清看了郑元奂一眼,又看见当初 交代的那几个兵将受伤倒在地上,心中的不安渐渐强大起来,再一抬眼,雅兮的宿营已经被 大火烧成灰烬。 “雅兮姑娘!”子清的心放佛被放上了烈火,一阵灼痛。 “她……她在那边……”郑元奂颤然一指方向。 子清慌然朝那个方向奔去,突然步子一滞,长弓自手心滑落,最先进入眼中的是她那触 目的红色小腹—— “不!不会的! ”冲上前去,子清的身子猛烈地颤抖着, “雅兮……你不会死的!不会死 的!”扶起雅兮的身子,看着她迷离的眸子,两行热泪滚下脸来, “我来迟了……” “我……我本来要带兮儿逃的……可是……”郑元奂想解释,但是却发现一对上子清的 眼,就不敢再说一个字。
  • 29. 一刀,两刀,三刀,四刀……子清的心,如今煎熬无比,要她活!只要她活! “子……子清……”迷迷糊糊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子清的下颌贴住她的额,摇头, “不 要说话,等你好了再告诉我!我带你走!你不会有事! ”说着,将她一抱而起,她纤瘦的肩 贴在子清的胸甲之上,更显她身体的冰冷。 “医官!医官! ”子清忍不住吼道。 “医官正忙于救治将士,没空救这个伶人。 ”冷冷的,凌仲来了一句。 一咬牙,“好! ”小心地放她上马背,子清解开腰扣,扯掉胸甲,翻身上马,不要再让任 何冰冷的东西再触碰她! 温暖的怀抱环住雅兮,子清一夹马腹,疯狂地策马朝汴州城方向跑去—— “晏子清!”朝锦追了几步,被凌仲拦了下来。 “公子,当务之急,先把这里收拾了,你跟我还要好好研究一下,究竟偷袭的幕后人是 谁?” “你……”朝锦只好作罢,感觉到怀中小妹的颤抖, “全军整顿,三刻之后,全军进汴 州安顿休整。” “驾!”子清狂策马儿,可是怀中人却抬起一只惨白的纤手按在她胸膛之上,喃喃道, “你……让我走吧……” “我不放!”同样的话在马儿穿过汴州城门时笃定地响起,子清将怀中的她抱得更紧, “听我的,什么都不要说,我还没听完你唱的歌……” “那……我现在……唱……”雅兮苍白的唇微微开启,断断续续的歌声从喉间艰难的唱 出, “愿……郎……长……相……守……星……辰……不……转……移……” 清澈的眸子中, 满满的都是安然,却缓缓黯淡下去。 子清的泪滴落在她脸上, “一句不够,我要听很多很多……驾!” “呵……”嘴角翕动,一个笑容淡淡绽放。 突然勒马,门前的喜字映入子清眼底。 子清慌然下马, 抱住侧落的雅兮, 整个汴州城她只认识这里的大夫, 也是她最后的希望! “霍大夫!霍姑娘!开门啊!开门! ” “是晏公子!” “不要开门!” 在霍香拉开门的瞬间,霍大夫按住了门, “这小子朝秦暮楚的,一会儿跟安家,一会儿 跟史家,定不是什么好人! ” “可是,他毕竟是女儿的救命恩人啊! ”霍香急道。 “霍大夫!求求你,不管我是好人还是坏人,只求求你救救她,救救她! ”子清哀声相 求,看着怀中人渐渐虚弱下去,不禁跪了下去, “我求你……” 闻到浓浓的血腥味,霍大夫更是迟疑, “小女明日就要出嫁,你带个满是血腥的人进来, 万一冲撞了小女的喜事……” 古代人迷信竟是那么的深?这一刻,子清终于明白,为什么一定要破除封建迷信! “她若有事!我保证霍香姑娘绝对上不了花轿! ”子清抱着雅兮站起,突然狠狠开口。 “你……” “你若再不开门,我要你永远后悔! ”子清再一声大吼。 “爹!你怎么那么冷血?”霍香含泪一喝,霍大夫顿时颤然开门。 “晏公子,你快把这位姑娘抱进来,我爹不治,我来救! ”霍香看见子清的泪,不禁身 子一震,深吸了一口气,将子清带向自己的闺房。 “谢谢霍姑娘! ” “老爷,你怎么让他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