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词赏析精选

江明藏书之诗词曲赋类－宋词赏析精选（39 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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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词赏析精选

潘阆一首《酒泉子》

潘阆(？-1009 年)，字逍遥，北宋大名(今河北省大名县东)人。
曾居钱塘(今浙江省杭州市)。宋太宗时做过国子四门博士。后坐事被
斥，浪迹江湖，飘泊多年。真宗时遇赦，任滁州 (今安徽滁县)参军。
有《逍遥词》，今仅存《酒泉子》十首。
《酒泉子》
长忆观潮，满郭人争江上望。来疑沧海尽成空，万面鼓声中。
弄潮儿向涛头立，手把红旗旗不湿。别来几向梦中看，梦觉尚心
寒。
【注释】
①长忆：常常回忆起。②满郭：满城。郭，外城。③沧海：大海。
海水是苍青的颜色，故称。④几：几次。
【今译】
常常回忆起观潮时那种热闹场面，全城的人都万头攒动去争睹奇
观。仿佛浩瀚的大海顷刻间齐集江头，那澎湃的涛声像万面战鼓一齐
擂响。
看那英勇的小伙子在白花花巨浪中，迎风招展的红旗如同戏龙之
珠，尽管离杭已久，仍然频频入梦，以致醒来时还觉得惊心动魄。
【评析】
这首词写出了钱塘江秋潮时排山倒海而来的气势和弄潮儿毫不
畏惧的精神。词的起笔，自然而生动地描绘出那种万头攒动，争睹奇
观的热闹场面，为潮水的涌现创造了气氛。接着，用“来疑”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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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出比喻、夸张等修辞手法，把排山倒海、声容俱壮的钱塘江大潮，
渲染得淋漓尽致。
下片转入对人的描写“弄潮儿向涛头立，手把红旗旗不湿”,英
勇无畏，搏风击浪，履险为夷，令人眩目惊心，成为全词的写景高潮。
最后写出“梦觉”尚感惊心动魄，不能自己。既衬托了江潮美观的特
征，又增添了前文的气氛，前呼后应，首尾相接，浑然一体，突出主
题--“忆”。

范仲淹二首《渔家傲》《苏幕遮》

范仲淹(989-1052 年)，字希文。少年时贫困力学，宋真宗大中
祥符八年(1015 年)进士。仁宗天圣中任西溪盐官，建议在泰州修建
捍海堰。宝元三年(1040 年)任陕西经略安抚招讨副使，兼知延州，
加强对西夏的防御。庆历三年(1043 年)任参知政事，曾建议十事。
后出为河东陕西安抚使，改郑州、荆南、苏州、杭州、青州等。皇佑
四年(1052 年)卒于去颍州途中。为人正直，政声颇嘉，力主改革，
具有气节。诗文俱佳，散文《岳阳楼记》的名句“先天下之忧而忧，
后天下之乐而乐”传诵千古。诗多反映民间疾苦，表现了对人民的同
情。其词仅存五首。边塞词气魄宏大，反映现实，突破了宋初词作专
写儿女柔情的界限，对词的发展有一定的影响，为后来苏轼、辛弃疾
词派的先声。有《范文正公文集》。
《渔家傲》
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
长烟落日孤城闭。
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
将军白发征夫泪。
【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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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塞下：边关。这里指西北边疆。②衡阳句：衡阳雁，指秋日南
飞的归雁。湖南衡山有回雁峰，传说雁到衡阳不再过去。这儿借用，
意思是说塞下荒寒，连雁也不愿停留。③四面边声：边声，指边塞上
羌笛声、胡笳声、风声、马嘶、驼鸣等悲凉的声音。④角：号角，古
代军中吹的乐器。⑤千嶂：嶂，屏障，指为崇山峻岭所环抱的山区。
⑥长烟句：化用王维《使至塞上》诗“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
及杜甫诗“夔府孤城落日斜”、“城早闭门”句意。⑦浊酒：古人以
孤
米酿酒，酒汁乳色，便称“浊酒”
，又谓“薄酒”。⑧燕然未勒：燕然，
山名，即今杭爱山。勒，刻石，指刻石纪功。⑨羌管悠悠：羌管，即
羌笛，为古代少数民族的一种乐器。羌为西北民族名。悠悠，声调悠
扬。⑩征夫：指戍边将士。
【今译】
秋风悄悄刮到边境上，景象显得十分凄凉。南飞的大雁也不愿停
留，急匆匆地向衡阳飞去。悲凉的边塞声音，不觉从四面响起，在那
层层峰峦的环抱里，暮霭苍茫，孤城紧闭。
喝一杯边塞的酒解忧吧，想起家乡远隔千里万里。抗敌还没有胜
利，哪能随便想归去？羌笛声悠悠扬扬响起，月色如霜铺满草地。这
样的夜晚，怎能入睡，将军鏖战白发，战士思乡流泪。
【评析】
这首词别本题作《秋思》。既写出了当时边防前线艰苦的战斗生
活，又表达出作者坚持抗击侵略者的壮烈和复杂的情绪。上阕写秋塞
风物，下阕写秋塞乡思。“秋思”二字，是全篇纲领。
范仲淹在仁宗康定元年(1040 年)八月，任陕西经略安抚副使兼
知延州(治所在今陕西省延安市)，抗击西夏。庆历元年(1041 年)四
月调知耀州(治所在今陕西省耀县)。他的《渔家傲》词即作于这个时
期。据宋人魏泰《东轩笔录》卷十一云：
“范文正公守边日，作《渔
家傲》乐歌数阕，皆以‘塞下秋来’为首句，颇述边镇之劳苦，欧阳
公(欧阳修)尝呼为穷塞主之词。及王尚书素出守平凉，文忠亦作《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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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傲》一词以送之，其断章曰：‘战胜归来飞捷奏，倾贺酒，玉阶遥
献南山寿。’顾谓王曰：‘此真元帅之事也。”“
’ 燕然未勒归无计”数
句，表示词人决心守边御敌的英雄气概，同时也反映出思乡心情及边
塞生活的艰苦。将军老了，战争还没有取得胜利，战士们久不归家，
战事何时了！浊酒一杯，描写生活艰苦；燕然未勒，描写边功未立；
浓霜满地，描写边地苦寒。由于家万里，归无计，将军发白，征人泪
流，把这种荒凉愁苦的心情，描写得十分贴切、真实、自然。上下阕
结语两句，好像是两幅活生生的战地图画，引人想象不止。
《苏幕遮》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芳
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黯乡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明月楼高休独倚。酒
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注释】
①碧云：即青云，指天空呈现一片蔚蓝的颜色。②烟：即雾，水
上冒起的蒸汽。③山映句：这句是说斜阳映山，远水接天。④芳草二
句：以芳草的无边无际，比喻离愁的无穷无荆⑤黯乡魂：黯，沮丧愁
苦。思念家乡，黯然消魂。
⑥追旅思：思(ｓì)念去声。羁旅愁思，相逐而来。⑦夜夜二句：
留，让。这句是说夜夜除非有好梦让人安眠，否则无法入睡。⑧愁肠：
愁闷的心情。⑨相思泪：人们相互想念直到流泪。
【今译】
碧空飘着白云，黄叶落满大地，无边秋色绵延到水边，水波上的
寒气凝成翡翠的雾。斜阳映山，远水连天，芳草好像无穷无尽的离愁，
啊！青青的芳草无际无边，一直延伸到夕阳外面。
思念家乡，心情颓丧，羁旅愁思，相逐而来，每一个夜晚，只有
归去的梦，才会换得我片刻的安眠。不要在明月之夜独登高楼，那会
令你特别的孤寂悲伤，酒入愁肠，愁闷不去，谁知化成了点点相思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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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析】
这首词在《唐宋诸贤绝妙词逊中题作《别恨》，而在《全宋词》
里，又题作《怀旧》。这两项命题，虽非作者原注，但也符合词意。
这是怀乡念旧之词。上阕写深秋望远、惹愁秋色的情景，下阕点
出羁旅思乡、动愁消魂的情景。上阕先写近景，叶、云、烟衬托出碧、
黄、翠诸种颜色。俯仰天地，平视波光，连映寒烟，绘出秋景；再写
远景，山、阳、草衬托出天、地、水融汇浑成，寓意与境界容纳，感
情与色彩相随。下阕先写乡思难眠，月楼独倚；再写对酒流泪，饮酒
浇愁，愁情不解，反激泪下。实中有虚，虚中含实，语言深刻，莫能
道得。写景处，以丽胜，抒情处，以曲胜，这与前词《渔家傲·秋思》
形成鲜明对比。
王实甫《西厢记》极负盛名的《端正好》一曲“碧云天，黄叶地”
之句，就是引用本词，遂为传世名句。
清彭孙《金粟词话》云：“范希文《苏幕遮》一调，前段都入丽
语，后段纯写柔情，遂成绝唱。”
继昌《左庵词话》云：“希文宋一代名臣，词笔婉丽乃尔，比之
宋广平赋梅花，才人何所不可，不似世之头巾气重，无与风雅也。
”
许昂霄《词综偶评》云：
“铁石心肠人亦作此消魂语。”有人认为
这首词主要是“丽语”、“ 情”
柔，也有人提出其中有寄托，例如张惠
言说：“此去国之情”。

晏殊二首《浣溪沙》《踏莎行》

晏殊(991-1105 年)，字同叔，抚州临川(今江西临川)人。十五
岁以神童召试廷中，赐同进士出身。出仕真宗、仁宗两朝，官至集贤
殿学士、同平章事兼枢密使。政治上无甚建树，然喜奖掖后进，范仲
淹、韩琦、富弼、欧阳修、王安石等名臣，皆出其门下。晏殊一生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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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优游，其词擅长小令，多表现歌酒风月，闲情别绪，语言婉丽，理
致深蕴，颇受南唐冯延巳的影响，为北宋词坛重要词人。有《
珠玉词》。
《浣溪沙》
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无可奈何
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
【注释】
①一曲句：此句化用白居易《长安道》诗意：
“花枝缺处青楼开，
艳歌一曲酒一杯。”②去年句：此句化用五代郑谷《和知己秋日伤感》
诗：“流水歌声共不回，去年天气旧池台。”本词的“亭台”，原本作
“池台”。③香径：散发着落花香味的小径。
【今译】
吟咏一曲新词，畅饮一杯美酒，去年的天气还是那样，旧时的亭
台依然如故。西沉的夕阳啊，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一任红花飘落去
了，真是没有办法，眼见归燕又飞回来，好像过去相识，在这洒满花
香的小路上，我独自流连，久久徘徊。
【评析】
这首词悼惜残春，感伤年华的飞逝，又暗喻怀人之意。人事变迁，
光阴流转，回忆怅惘，无可奈何。夕阳西沉，一去不返，花落燕归，
触目伤情，悒郁难解，思致缠绵，委婉含蓄，语言流利，音韵和谐，
情文并茂。词中“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一联，成为后
世传诵的名句。这首《浣溪沙》，乃晏元献(晏殊谥号)名篇，亦乃宋
词之名作，给人以美的享受。杨慎《词品》云：‘无可奈何’二语工
“
丽，天然奇偶。”晏殊也极自喜，故复用于诗中。
其实，人生的盛衰浮沉，生死聚散，不也如同花开花落；抚昔怀
旧，前尘影事，岂非如梦似幻，这两句看似写实，实中有虚。
《踏莎行》
小径红稀，芳郊绿遍。高台树色阴阴见。春风不解禁杨花，乱扑
行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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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叶藏莺，珠帘隔燕。炉香静逐游丝转。一场愁梦酒醒时，斜阳
却照深深院。
【注释】
①红稀：红指花，红稀，花儿稀少。②阴阴见：隐隐约约可见。
见同“现”。③翠叶藏莺：意思是说莺和燕都深藏不见。而其莺燕则
暗喻“伊人”。④游丝：飘飞在空中的蛛丝虫丝。
【今译】
小路上的花儿渐渐稀少，郊原里芳草处处已绿遍，在那浓密葱郁
的树色中，高高的楼台隐约瞥见。春风不懂杨花的情意，任她迷飞舞
乱吻行人的脸。
黄莺藏在翠叶丛中欢唱，燕儿呢喃在闲静的朱帘。一缕缕香烟袅
袅飘浮，静静地追逐游丝回旋。一场愁梦在酒后浓睡中，醒来时，斜
晖挂在深深的庭院。
【评析】
作者以含蓄清丽的情意，抒写了感伤春暮的淡淡哀愁。
上阕写暮春景色，使人隐觉一丝淡淡闲愁。而下阕写翠叶藏莺，
朱帘隔燕，静香游丝，斜阳深院，完全是为描写内心深处的愁怨作铺
垫，起到了一种静寂中的闲愁更加悒郁深远的烘托作用。
表面上，并无一字言愁，无一言诉苦，但是那种幽怨的离情，却
藉春风传出了信息；酒醒后的景象，浑如梦寐，妙不着实字，而闲愁
可思。这首词委婉细致，景中寓情，温柔含蓄，缠绵惆怅，很少用直
写的手法，表现男女相思，若隐若现，曲折往复，不一语道破，令人
咀嚼。

张先一首《青门引》

张先(990-1078 年)，字子野，湖州乌程(今江苏省吴兴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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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仁宗天圣八年(1030 年)进士，知吴江县，晏殊知开封府，辟为通
判，历知渝州、虢州，仕致尚书都官郎中(刑部所属曹司的主管官)，
晚年归乡，元丰元年卒，年八十九岁。晚年来往于杭州和吴兴之间，
过着优游的生活。与苏轼往来，与柳永齐名，擅长小令，亦作慢词。
内容大多描写士大夫诗酒生活和男女之情。诗格清新，词味隽永。善
于用“影”字， “云破月来花弄影”
如，
“帘压卷花影”
，“堕风絮无影”
，
世称“张三影”。在北宋词人中，他和柳永开始多写长调，对词的形
式发展起过一定的作用。有《张子野词》。
《青门引》
乍暖还轻冷，风雨晚来方定。庭轩寂寞近清明，残花中酒，又是
去年玻楼头画角风吹醒，入夜重门静，那堪更被明月，隔墙送过秋千
影。
【注释】
①乍：初、刚。②中(ｚｈòｎɡ)酒：醉酒。因酒醉而身体不爽，
犹病酒。③画角：彩绘的号角，古时军中多用以警昏晓，振士气。形
如竹筒，本细末大，以竹木或皮为之，亦有用铜者。④秋千：古代体
育活动用具。相传春秋时齐桓公由北方山戎传入。
【今译】
天气刚刚暖和起来，却又忽然料峭轻冷，一整天都是风雨飘摇，
到傍晚才方肯停歇。这庭院一片空空寂寂，又临近了行人怕断魂的清
明，春去花残喝了一些闷酒而醉，不觉勾引起年年伤春的心玻谯楼上
呜咽的画角声声，是那风儿把我从梦中吹醒，到夜里寂静得很，重门
早早紧闭，可是关不住这片沉寞，更怕那苍白凄凉的明月，隔墙投射
过来邻家，秋千飞起的身影。
【评析】
这首词有题《春思》，有
题《怀旧》。
内容主要是抒写暮春时节的
寂寞心情。
上阕是说春将尽，花已残，心忧伤。
“乍暖”两句，是说晚春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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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风雨困扰。“庭轩”一句写寂寞孤单。
“残花”二句，悼惜残花，
不愿春归去，年年如此。
下阕是说风送角声使我惊醒，明月送来秋千影，引起我怀念旧友。
“楼头”两句，是写画角声把我惊醒，深感孤寂。“那堪”两句，是
说明月送来秋千影，从而怀念自己的女友。
这首词系张先青年时代之作，这个时间作者正在孤寂之中。词中
写的时间是临近清明节，地点是在苏(吴)杭自己家中。主题是感于自
己生活孤独寂寞，因外景而引起内心深深的怀旧。沈际飞《草堂诗余
正集》“怀则自触，触则愈怀，未有触之至此极者。
： ”
黄蓼园《蓼园词逊：
“落寞情怀，写来幽隽无匹，不得志于时者，
往往借闺情以写其幽思。角声而曰风吹醒，‘醒’字极尖刻。末句那
堪送影，真是描神之笔，极希微渺之致。”
俞陛云《唐五代两宋词选释》“残春病酒，已觉堪伤，况情怀依
：
旧，愁与年增，乃加倍写法。结句之意，一见深夜寂寥之景，一见别
院欣戚之殊。梦窗因秋千而忆凝香纤手，此则因隔院秋千而触绪有怀，
别有人在，乃侧面写法。”

欧阳修四首《蝶恋花》《采桑子(二首)》《生查子》

欧阳修(1007-1072 年)，庐陵吉水(今江西省吉安)人。字永叔，
自号醉翁。四岁丧父，母守节，亲诲之学。家贫，至以芦伐画地学书。
天圣八年(1030 年)举进士，试南宫第一，调西京推官，遂以文章名
冠天下。入朝，为馆阁校勘，知谏院。论事切直，人视之如仇，帝独
嘉其敢言，诏特除为知制诰，累擢翰林学士，历枢密院副使，参知政
事。神宗时，迁兵部尚书。政治上支持范仲淹等革新朝政，但反对王
安石青苗法。熙宁四年(1071 年)，以太子少师致仕，五年，卒，赠
太子太师，谥文忠。欧阳修是北宋诗文革新的领袖，散文列“唐宋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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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之一。诗风与其散文近似，语言流畅自然。其词婉丽，承袭南
唐词风。曾与宋祁合修《新唐书》，
并独撰《新五代史》。有《
欧阳文
忠集》。
《蝶恋花》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玉勒雕鞍游冶处，楼
高不见章台路。
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祝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
飞过秋千去。
【注释】
①杨柳堆烟：杨柳被烟雾笼罩着。②玉勒雕鞍：玉做成的马衔和
雕绘的马鞍。这里指代装饰华丽的马车。③游冶处：指歌楼妓馆。④
章台：汉代长安有章台街，是妓女居住的地方，后来章台便成为妓女
住所的代称。
⑤雨横(ｈèｎɡ)：雨势凶猛。⑥泪眼二句：乱红，繁花。
【今译】
啊，深深的庭院，究竟有多深？浓密的杨柳笼罩着许多烟雾，像
数不清的重重帘幕。过去旅游常去的地方，整日欢歌笑语，美酒花舞，
可是，而今春光已老，高楼上我望不见它的去路。
雨呀，为什么这样凶暴？风呀，为什么这样疯狂？正当三月春将
暮，黄昏紧紧掩门独坐，苦恨把春光挽留不住，泪眼问花，默默无语，
花瓣儿随风飞过秋千那边去。
【评析】
这是一首闺怨词。亦见于冯延巳《阳春集》。李清照《临江仙》
词序云：
“欧阳公作《蝶恋花》，有
‘庭院深深深几许’之句，余酷爱
之，用其语作‘庭院深深’数阕，其声即旧《临江仙》也。
”李清照
去欧阳氏未远，其言较可信，当是欧阳修作。
词人以含蓄的笔法抒发了幽居深院少妇伤春及怀人的复杂思绪
和怨情，整首词如泣如诉，凄婉动人，意境深浑，语言雅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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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阕写出妇女的痛苦心情。过去公子哥儿走马章台狎妓嫖娼享乐
的地方，今日已无法寻回旧梦；下阕写出生活在里面的娼女歌姬像暮
春的花朵一样被暴雨狂风所摧残。词人眼见落花遍地的暮春景象，心
中停留颇多的感触。青春少妇被关在深深的庭院里。她的丈夫却玉勒
雕鞍在外游荡。她虽然登上了高楼，也望不到他。无计留春住，感叹
青春的无情消逝。末尾两句有好几层意思：泪眼而问花，是无人可告，
一层；花不能语，不得花的同情，二层；乱红飞，花凋谢，三层；花
儿被风吹过秋千去，那是昔日与夫同游之地，触动愁恨，不堪回首，
四层。
《采桑子(二首)》
其一
轻舟短棹西湖好：绿水逶迤，芳草长堤，隐隐笙歌处处随。
无风水面琉璃滑，不觉船移，微动涟漪，惊起沙禽掠岸飞。
其二
群芳过后西湖好：狼藉残红，飞絮蒙蒙，垂柳阑干尽日风。
笙歌散尽游人去，始觉春空。垂下帘栊，双燕归来细雨中。
【注释】
①西湖：指颍州西湖。在今安徽省太和县东南，是颍水和其他河
流汇合处。宋时属颍州。晏殊、欧阳修、苏轼都在颍州做过太守。欧
阳修晚年退休后住在颍州，写了一组《采桑子》(十首)。②笙歌：指
歌唱时有笙管伴奏。③涟漪：水的波纹。④狼藉：杂乱的样子。⑤残
红：落花。⑥蒙蒙：细雨迷蒙的样子，这里指细绒的杨柳花絮飞满天
空。⑦阑干：同“栏杆”。⑧春空：春去后的空虚寂寞。⑨帘栊：有
帘子的窗。栊，窗棂。
【今译】
其一
西湖的风光十分美好，快驾起小舟，划动短桨。碧波荡漾的湖水
绵延不断，萋萋的芳草长满了长堤。不管小船划到什么地方，都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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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优美的音乐，迷人的歌曲。
湖面上没有一点儿风浪，光滑得好像玻璃一样。感觉不到轻舟迅
速前行，只见那船边荡起层层细浪；不觉惊动了沙滩上的水鸟，纷纷
掠过湖岸低低地飞翔。
其二
百花都凋谢了，西湖风光依然美好。落花散乱，残红满地，细雨
迷蒙的杨花柳絮，春风呀整天吹来吹去，不停地拂动栏杆外的垂杨。
音乐和歌声渐渐沉寂，旅游的人们已无踪迹，猛然间才感觉春已
消逝，只留下空灵一片片。静静地放下窗帘，悠闲的双燕在细雨中飞
来。
【评析】
作者早年曾贬颍州(今安徽省阜阳)，晚年又隐归于颍州。颍州西
湖风景优美，为当时名胜之地。作者常来游览，并写十首《采桑子》，
咏赞西湖。以清新疏淡的画笔描绘了西湖的天容水色，春花夏荷，晨
风夕照，晴光雨意，浓淡相宜，有声有色。每首皆以“西湖好”领起。
这里选的是其中的第一、第四两首。
第一首写春日泛舟游湖，在舟中所见所闻。作者立足舟中刻画西
湖风光，笔力随着小船移动而不断转换，通过多彩多姿的客观景物，
烘托出一种舒畅和悦的气氛，给读者以美的享受。
第四首写暮春凭栏观湖，在湖边屋内所见。登楼远眺，通过静观，
领略“群芳过后”西湖仍然别有一番风韵。两首词角度不同，感染不
同。
《生查子》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注释】
①元夜：即上元节之夜，也叫“元宵”。唐宋以来元夜有观灯的
风俗。②花市：花，指花灯，花市，指灯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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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译】
去年的今天，元宵节的夜晚，遍街都是各种花灯，灯火辉煌如同
白昼。可爱的月亮斜挂在杨柳梢头，心爱的人儿约会在黄昏时光。
今年的今天，也是元宵节的夜晚，月儿和花灯和去年一样的明亮，
可是，亲爱的人儿，再也不能相见了，泪水簌簌沾湿了春天的衣裳。
【评析】
这首词描写一个少女不顾封建时代礼教的束缚，追求自由结合的
爱情生活。她回想起去年元宵之夜的欢会，再看一看今年景物依旧，
而情人却已不见，不由得泪珠儿浸湿了衣袖。
上阕写去年观灯时的欣悦心情。下阕写今年的元夜观灯，触景生
情，情不能已。抚今思昔，昔日的欢乐，却变成今日的痛苦。
欧阳修一方面继承了五代花间词传统，另一方面又注意向民歌学
习，因此词风清丽深婉。这首《生查子》也汲收了民歌的风格，明白
如话，却又隽永含蓄，耐人寻味。构思巧妙，错综见妙，最富弹性，
别具一格。采取了多层次、多方位的对比手法：如今与昔，闹与静，
悲与欢，一层深似一层地表现了词中主人公内心的真情实意。

柳永二首《雨霖铃》《蝶恋花》

柳永(984-1053 年)原名三变，字景庄、耆卿。排行老七，故称
柳七。福建崇安人。景祜元年(1034 年)中进士，官至屯田员外郎，
世称柳屯田。善于填词，以铺叙委婉细密见长。柳词流传甚广，一西
夏归朝官曰：
“凡有井水处，即能歌柳词。”出身世宦书香门第，长兄
三复，次兄三接皆进士及第。三变初应试时，宋仁宗知道他有“忍把
浮名换了浅斟低唱”的句子(见《鹤冲天》)，考进士时，看见他的名
字，说：“不就是填词柳三变吗？”又说：“何用浮名，且去填词。
”
三变就自称“奉旨填词”。后改名永，一生仕途坎坷，潦倒以死，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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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润州(今江苏省镇江市)僧寺。相传死时，群妓合钱安葬他，每年春
月上坟，叫做“吊柳七”。他是北宋第一个大量写慢词的人。在词史
上占有重要地位。其词以写羁旅行役，离情别绪最为出色，感情纯真，
大胆质朴，善于用铺叙和白描手法，又善于向民间曲子词学习，汲取
新鲜养料，促进了词的通俗化、口语化。有《乐章集》。
《雨霖铃》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方留恋处，兰
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
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
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
人说！
【注释】
①长亭：古代驿路每五里一短亭，十里一长亭，供行人休息、送
别的地方。②骤雨：暴雨。③都门帐饮：在京城野外，设置帐幕，宴
饮送人。④无绪：没有情绪。⑤兰舟：木兰树做成的船。船的美称。
⑥凝噎：悲伤之极，气结声阻于喉，一时说不出话来。⑦念去去：念，
设想。去去，去而又去。即远远离去。⑧暮霭：本指云气，这里指晚
上的烟雾。⑨楚天阔：傍晚时分，天气阴沉，南天空阔无边。古时楚
国，拥有现在湘、鄂、江、浙之地，楚国在南方，故南天亦称楚天。
⑩今宵酒醒何处：这句以下都是设想的话。
【今译】
深秋的知了声一阵一阵，叫得特别的急促而又凄凉。正当夜幕降
临，咱们在长亭送别，忽然一阵无情的暴雨，此时刚刚才停歇。在京
郊帐中的饯别宴上，有种说不出的愁苦涌上心头，酒至唇边，也无心
绪喝干。正当咱们恋恋不舍的时候，船工便来声声地催促。我俩紧紧
地含泪拥抱着，一会儿手拉着手，眼望着眼，竟然说不出半句话来，
全都哽咽在喉咙。想到这次要去遥远的江南，无人陪伴，独自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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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里又是水阔天长，茫茫无边。
自古以来，许许多多多情的人，就为那离别而悲伤。更何况在这
深秋冷清清的夜晚，特别令人难受。今天夜里，酒醒过来时又该在何
处？恐怕只是那，杨柳依依的沙岸边，几缕晨风凄厉，一弯残月空照。
这次分别将年复一年，纵然是遇到了良辰美景，我也无心去观赏，天
哪！即使产生了千般情趣和万种风流，又该向谁人去诉说？
【评析】
这首词是柳永的代表作。词人仕途失意，四处飘泊。这首词就是
他离开汴京(开封)，前往浙江时“留别所欢”的作品。描写了和他心
爱的人难舍难分的痛苦心情。这首词是爱恋歌妓和悲叹羁旅的思想情
感交织的作品，也是宋元时期流行的“宋元十大曲”之一。
上阕正面描写离别时情景。下阕是设想中别后凄清。下阕“杨柳
岸、晓风残月”一句，将景与情和谐地融合在一起，成为历来传诵的
名句。
上阕可分三层：首两句，点明别时，蝉鸣雨歇，晚时长亭，渲染
出一种离愁气氛。次两句，写别地、别景，颇甚凄婉。末四句，写别
情，泪流语哽，已属悲伤，念及奔波，更为伤神。下阕亦可分三层：
首两句，点明节序，离愁难耐，况当秋节，是一种加倍形容法。次两
句，就行人肠断说。想象只身旅况之凄清，苦情将多。句用设问，文
不平庸。
“杨柳岸、晓风残月”
，意境极佳，脍炙人口。尾四句，就居
人愁卧说，料到孤处寡欢，纵有良辰美景，谁与为欢？此其一也。纵
有千种风情，谁与共话，此其二也。设想细腻，语意辛酸。是更深一
层推想到离别以后惨不成欢的情景。全词写尽了人间的离愁别恨。白
描手法，刻画生动。
《历代诗余》卷一百十五引俞文豹《吹剑录》：东坡在玉堂日，
有幕士善歌，因问：
“我词何如柳七？”对曰：
“柳郎中词，只合十七
八女郎，执红牙板，歌‘杨柳岸、晓风残月’
。学士词，须关西大汉，
铜琵琶、铁绰板，唱‘大江东去’”东坡为之绝倒。
。《艺概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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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有点、有染。柳耆卿《雨霖铃》云：“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
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上二句点出离别冷落，
“今宵”二句，乃就上二句意染之。点染之间，不得有他语相隔，隔
则警句亦成死灰矣。
《蝶恋花》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
言谁会凭阑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
伊消得人憔悴。
【注释】
①伫(ｚｈù)倚：久立。②危楼：高楼。③黯黯：愁闷惆怅的样
子。④阑：即栏杆。在高楼上凭栏，也就是登高望远的意思。⑤拟：
打算。⑥疏狂：疏散狂放。⑦对酒当歌：此句借用曹操《短歌行》
：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⑧强乐：勉强寻欢作乐。⑨衣带渐宽：表
示人一天天瘦下去。《古诗》“相去日已远，衣带日以缓。
： ”⑩消得：
值得。
【今译】
我久久地凭栏伫立，高楼上吹来阵阵微风。极目眺望天涯，春色
无边，勾引起离愁无限，夕阳残照烟雾，草色迷蒙，交织着伤春愁情，
我整日默默无言，有谁知我凭栏凝望的心情。
我打算喝得酩酊大醉，尽情地放纵自己。虽然，痛饮美酒，开怀
高歌，但是，不知为什么始终索然无味。我依恋她，思念她，直至我
的衣带渐宽人已消瘦，哪怕是瘦骨伶仃，至死我也不后悔。
【评析】
这是一首描写对恋人刻骨相思，对爱情矢志不移。在一个春天微
风渐吹的日子里，词人独自登上了高楼，望着夕阳照着的草色烟光，
心中的愁苦郁悒难言。借酒消愁，强打欢颜，终觉无味。这一切都是
为了什么？直到最后两句才点题，原来在思念一个女人，为了她，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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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一天天憔悴下去也在所不惜。
这首词开头极写自己的愁苦，造成一种悬念，最后才归至本意，
更增强词的艺术魅力。全词语言决绝而妙，意蕴柔韧而刚。是一首千
古传世的佳作。
王国维《人间词话》赞“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是
“作情语而绝妙者”，并认为是“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
过三种之境界”的第二种境界，即一经认定方向目标，就锲而不舍，
虽九死而不悔的精神，并说“此等语皆非大词人不能道”“求之古今
，
人词中，曾不多见。”

晏几道一首《思远人》

晏几道(1030-1113 年)，字叔原，号小山，抚州临川(今江西临
川)人。晏殊的第七子(幼子)。在政治上没有地位，仅任颍昌府许田
镇监，崇宁四年(1105 年)，为开封府推官。晚年家道中落，然个性
耿介，不阿附权贵。与乃父齐名，词坛上时称“二晏”。他生平遭遇
变故，饱谙人情世态的炎凉冷暖，他的词内容多半抒写爱情离合和人
生聚散无常的悲欢，缠绵悱恻，凄婉动人。有《小山词》。
《思远人》
红叶黄花秋意晚，千里念行客。飞云过尽，归鸿无信，何处寄书
得？
泪弹不尽临窗滴，就砚旋研墨。渐写到别来，此情深处，红笺为
无色。
【注释】
①红叶：指枫叶。枫叶秋来色红，故称。②黄花：菊花。③信：
无差误，有规律。④何处寄书得：即“何处寄得书”？书往哪儿寄的
意思。又解，得，语尾助辞，无实义。即“何处寄书？”⑤就：移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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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⑥旋：随后，即。⑦泪弹不尽二句：由孟郊《归信吟》“泪墨
：
洒为书”句意生发变化。
【今译】
枫叶染红了，菊花飘香了，在这清凉的晚秋时节，怎能不思念远
行千里的人儿。天边，一片片秋云飞过，却不见伊人的倩影，鸿雁何
时捎归来？我要想写封信，又不知寄往何处？
相思的热泪呀，不停地滴落在窗前，快凑着这石砚，就用泪水把
浓墨磨得满满。写呀，写呀，写不尽，写到别后离愁苦怨，泪和墨全
都湿透了信笺，红色的信笺也变得暗淡。
【评析】
《思远人》，词
调名，始见于晏几道。正好与本篇内容紧密结合。
这是一首闺中念远怀人之词。开首以枫叶菊花起兴，暗衬闺中人悲华
年消逝之忧愁，故思念千里情人。云来雁去，不见音讯，又无通讯处，
离愁别恨，如是之深，故下阕和泪研墨书写，可情到深痛时，红笺为
之无色。极尽悲情，委折动人。

王安石一首《桂枝香》

王安石(1021-1086 年)，北宋政治家、文学家。字介甫，号半山。
抚州临川 (今江西省抚州市 )人。宋神宗熙宁三年(1070 年)和八年
(1075 年)两任宰相，曾积极进行政治经济改革，推行新法。但由于
保守势力的反对，终于失败。晚年退居江宁钟山(今江苏省南京市)，
悲愤而死。王安石擅长诗词，散文为“唐宋八大家”之一。词作风瘦
削雅素，一洗五代绮靡旧习。卒谥文，赠太师。崇宁间追封舒王。有
《王文公集》，其词仅存二十余首。
《桂枝香》
登临送目，正故国晚秋，天气初肃。千里澄江似练，翠峰如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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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帆去棹残阳里，背西风、酒旗斜矗。彩舟云淡，星河鹭起，画图难
足。
念往昔、繁华竞逐,叹门外楼头,悲恨相续。千古凭高,对此谩嗟
荣辱。六朝旧事随流水,但寒烟、衰草凝绿。至今商女,时时犹唱,《后
庭》遗曲。
【注释】
①登临：登高山临江水。②送目：把目光送出去，即举目远望之
意。③故国：指金陵。金陵是南朝的旧都。
④天气初肃：肃，萧条，肃杀，高爽。⑤澄江似练：练，白色的
绢子。江，指长江。⑥如簇 ( ｃù)：簇，箭头，形容山峰峭拔。⑦
征帆去棹：帆、棹借代船桨。指来来往往的船。⑧矗(ｃｈù)：伸出，
竖起，斜矗，倾斜地竖着。⑨彩舟云淡：彩船在江上远去，由于水天
相接，彩舟如在云端。⑩星河鹭起：星河，天河，借指长江。鹭，即
指长江中的白鹭洲。
【今译】
晚秋的时节，我登山临水举目远望，古老的都城秋高气爽。千里
长江悠悠澄静，好像一条银色的绸带。四周青翠的山峰，层峦叠嶂，
像箭头般锋利。夕阳中船帆穿梭来往争流，西风里斜挂的酒旗在飘荡。
五彩的船只，仿佛浮游于云端，群群的白鹭，好像在天河里飞翔。纵
有彩色奇妙的笔，也很难画出这幅江山多娇的秋景。
回忆起过去沉痛的历史，子孙后代难以相信：那些人穷奢极欲，
竞逐豪华。最令人叹息不已的是：当兵临城下，千钧一发之时，陈后
主和张妃子还在寻欢作乐，真是不要江山要美人哟！当然落得个亡国
的祸殃。亡国的悲剧一代代，为什么连续不断？古今千年，在此登高
怀古的人，空自浩叹这历史的荣辱兴衰。六朝的往事，像长江的流水，
滚滚地向东消逝，一去不返。只见那江上寒烟绵绵，凝染成秋天衰草
苍苍。然而直到今天，歌女们，仍在唱着那《后庭》遗曲。
【评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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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首词是王安石的代表作，也是宋词名篇。上阕描绘古都金陵山
河的清丽景色，大笔挥洒，气象宏阔。下阕对六朝统治者竞逐繁华，
亡国覆辙相蹈的可怨历史发出浩叹，并寓意谴责。同时隐隐地针对当
代政治而言。
上阕可分四层：首三句，写登临的季节；次两句，写山河的壮丽；
再次两句，就近景，写征帆、酒旗，以残阳、西风作衬；末三句，就
远景，写彩舟、白鹭，以云淡、星河作衬。
“画图难足”，总赞一句，
收得极为有力。下阕亦可分四层：首三句，就史实言，门外楼头，剧
情惨痛，豪华逆转，乐极悲生，哀弦激越，可促使纸醉金迷者猛醒；
次二句，就诗人言，王业何存，徒叹兴亡而已；再次两句，依然故国，
只寒烟、衰草而已；末三句,就商女言，犹演唱旧曲，不复念其亡国
之恨。音调高亢，感慨深沉。《历代诗余》引《古今词话》“金陵怀
：
古，诸公寄调《桂枝香》者三十余家。惟王介甫(即王安石)为绝唱。
”
东坡见之叹曰：“此老乃野狐精也！
”是表示钦佩的意思。

王观一首《卜算子》

王观，字通叟，江苏如皋人。生卒年不详。试开封府第一，中哲
宗元二年(1087 年)进士第，官翰林学士，以赋应制词被谪，因自
号“逐客”。曾任大理寺丞、江都知县等职。宋神宗时曾奉诏写一首
《清平乐》，因有“黄金殿里”等句，高太后以为亵渎了神宗，因此
罢职，乃号“逐客”。有《冠柳集》。
《卜算子》
送鲍浩然之浙东
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欲问行人去哪边？眉眼盈盈处。
才始送春归，又送君归去。若到江南赶上春，千万和春祝。
【注释】①鲍浩然：生平事迹无从查考，是作者之好友。②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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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到。③眼波横：形容眼神流动如横流的水波。④眉峰：形容眉弯
如山峰。⑤聚：指双眉蹙皱状如双峰相并。这二句，诗人把美人的眼
比为水波，故说眼波；把美人的眉比为山峰，故说眉峰。这里借景寓
情：水是眼泪横流，山是愁眉攒聚。⑥盈盈：美貌，脉脉含情。《古
诗》“盈盈楼上女。
： ”眉眼盈盈处，比喻山水秀丽的地方，指浙东一
带。
【今译】
江南的春水，像姑娘横流的眼波；江南的青山，像姑娘耸起的眉
峰。若问行人到哪里去，要到山明水秀的江南去。
春光刚刚归去，紧接着又送君回还；你到江南如果追上了春光，
千万要和春光同住啊！
【评析】
王观送友人鲍浩然到浙东去，写下了这首情真意切，构思新巧的
送别词。上阕写友人一路山水行程，含蓄地表达了惜别深情，下阕直
抒胸臆，兼写离愁别绪与对友人的深情祝愿。
这首词设想奇异，组织纤妍，语言流利，情景交融。写江水，也
是写离人的心情；写送春，也是写惜别。善于比拟，形象生动。水像
眼波，山如眉黛。眉眼所以传情，有山愁水恨之意。表现送行人的一
片深情。
据《能改斋漫录》载：王逐客送鲍浩然游浙东，作长短句云：
“水
是眼波横”云云。韩子苍在海陵送葛亚卿诗云：“今日一杯愁送君，
明日一杯愁送君。君应万里随春去，若到桃源问归路。”诗与词的内
容完全一致。诗词贵在缘情，这首小词正是用它所表现的真挚感情来
打动读者的心弦的。

苏轼三首《水调歌头》《念奴娇》《蝶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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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轼(1037-1101 年)，北宋著名文学家。字子瞻，号东坡。眉州
(今四川省眉山县)人。工诗擅词，散文冠绝一时，为“唐宋八大家”
之一。他虽然处于北宋比较安定的时期，但政治生涯却非常曲折，由
于反对王安石革新变法，以及耿直性格，因而多次遭到贬谪，大部分
时间是在边远偏僻的地方做官。哲宗时任翰林学士，曾出知杭州、颍
州，官至礼部尚书。后又贬惠州、儋州。卒后追谥文忠。他的作品清
新雄健，意象恢宏，风格豪放，特别是扩大了词的思想内容，创造出
一种高远、清新的意境及其豪迈奔放的风格，对于词的发展起到极为
有益的推动作用。有《东坡居士词》。
《水调歌头》
丙辰中秋，欢饮达旦，大醉。作此篇，兼怀子由。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
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
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注释】
①丙辰：宋神宗熙宁九年(1076 年)，此时苏轼在密州(今山东省
诸城县)当太守。②达旦：一直到天亮。③子由：苏轼的弟弟苏辙，
字子由。④把酒问青天：拿着酒杯问一问青天。李白《把酒问月》
：
“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
”把，拿着。⑤又：一作“惟”
，
或作“只”。⑥乘风归去：乘风回归天上。作者自喻天上仙人，被谪
人间，故此言“归去”。又暗暗含有忘掉一切的意思。⑦琼楼玉宇：
指月中宫殿。
⑧高处不胜寒：不胜，禁受不祝唐郑处诲《明皇杂录》记八月十
五夜，叶静能邀明皇游月宫，嘱明皇穿皮裘；至月宫，果然“寒凛时
异，上不能禁”。此处运用这个典故。⑨起舞弄清影：影月下跳舞，
清影随人。⑩何似在人间：作者“龆龀好道”
，中年以后“归依佛僧”，
经常处在儒释道三者纠葛当中。每当挫折失意之际，则老庄思想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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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以帮助自己解释穷通进退的困惑。有时认为天上(暗喻朝廷)寂寞寒
冷，不像在人间情味欢洽，胜似神仙。
【今译】
“月亮什么时间有的？为什么普照人间？”我端起酒杯，仰首问
青天。
“请告诉我吧，天上的仙宫，今天晚上该是何月何年？”我真
想驾着长风，飞回月宫里面。但恐天上的玉宇琼楼，高耸云端，袭人
冷寒。还是在月下翩翩起舞吧，也令人感到这清朗的影子，随人舞动，
游移缭乱，天上虽然美好，可是，哪里比得上人间的浓情温暖。
月光轻盈移转到彩色的阁楼，慢慢沉落到西天；贴近雕花的门窗，
斜射着那失眠的愁人。月儿哟！你自升自落，难道和人间有什么恨怨？
为什么在人们离别的时候，你偏偏总是又亮又圆？人间有的是：离别
的痛苦，团聚的欢喜；月亮也会有：阴伏的亏损，晴出的团圆，这样
的事自古就难以周全。我衷心地祝愿--大家珍重，健康长寿，千里万
里共享美好的月色。
【评析】
这首词于熙宁九年(丙辰，1076 年)作于山东密州(今山东诸城
县)。苏轼政治上与变法派意见每有不合，便请外调，遂官密州，自
然怀有失意感。加上长达七年之久未能与其弟苏辙(子由)相见。时值
中秋佳节，更是倍思亲人。因此在这佳节明月酒前，不由得千头万绪
萦绕心间，进而浮想联翩，感慨万千，写下这千古名篇。
这首词表现作者热爱自然、热爱生活的思想感情。他认为：一个
人一生很难十全十美，只要大家都能在月光之下过得很好，也就可以
了。全词的基调是乐观的，但也反映了作者出世与热爱人间生活这两
种思想的矛盾。
上阕写中秋之夜赏月饮酒，下阕感人生离合无常。上阕可分三层：
首四句为一层，用“几时”、“年”等疑问口气，热情赞美宇宙。次
何
三句，由热爱自然转入超尘思想，玉宇清虚，却高寒堪虑。末二句，
由超尘思想回复现实生活。下阕亦可分三层，落到暗怀子由上，将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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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人夹写，说人天总不免有所缺陷，是作者处理空间、时间、人事三
者所持的人生乐观态度。胡仔《苕溪渔隐丛话》说：
“中秋词自东坡
《水调歌头》一出，余词尽废。”可见其评价极高。
《念奴娇》
赤壁怀古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
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
橹灰飞烟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尊还
酹江月。
【注释】
①赤壁：山名，在湖北嘉鱼县东北长江南岸。三国时，曹操率领
大军，顺长江而下进攻吴国。吴帅周瑜，火烧曹操的战舰于赤壁山的
对岸。苏轼游览的赤壁，在湖北黄冈县，其实并不是周瑜破曹操的地
方。②大江：即长江。③风流人物：杰出的英雄人物。④故垒：旧时
的营垒。⑤周郎：周瑜，字公瑾。东吴名将，指挥吴、蜀联军，大败
曹操于赤壁。二十四岁做吴国的中郎将，人称周郎。⑥穿空：穿入天
空，一本作“崩云”。
⑦拍岸：拍击两岸，一本作“裂岸”
。⑧千堆雪：形容浪花如堆
堆白雪。李煜《渔父词》“浪花有意千重雪”化用其意。⑨小乔：周
：
瑜夫人，乔，本作桥。乔公有两女，大乔嫁孙策，小乔嫁周瑜，皆为
美女。见《三国志》。⑩英发：言论见解卓越不凡，神采焕发。
【今译】
啊，长江！浩浩荡荡地向东流去，千百年来英雄人物的业绩，都
在波淘冲浪中消逝了。那被遗弃的旧营盘西边，正是当年周瑜大败曹
操的赤壁。陡峭不平的山崖，高高耸入云宵，波涛拍岸，发出了惊心
动魄的声响；那腾跃翻滚的茫茫浪花，活像卷起千堆万堆白雪。江山
如图，景色似画，多少英雄豪杰在相互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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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当年，周郎正青春年少，姿态英俊，风流倜傥；那美妙的小乔
也刚刚嫁给他。头戴青丝巾，手执白羽扇，临战时多么的从容潇洒，
指挥若定，雍容儒雅，谈笑间，曹军的战舰被烧得精光。当年的英雄
业绩，至今多么令人神往。不要笑我怀古善感多情，但自己的头发早
已变成花白，人生在世犹如春梦一场，还是让我们高举酒杯，奠祭永
恒的江水和月华。
【评析】
这首词是苏词中具有豪雄风格的代表作，也是北宋词坛上最为引
人注目的作品之一。它写于宋神宗元丰五年(1082 年)七月。当时，
由于苏轼因诗文讽喻新法，为变法新派贬谪到黄州。这首词就是他游
赏黄冈城外的赤壁矶时写下的。
作者以赤壁怀古为主题，将奔腾浩荡的大江波涛，波澜壮阔的历
史风云和千古而来的风流人物，酣畅淋漓地泼墨挥写于大笔之下，抒
发了作者宏伟的政治抱负和豪迈的英雄气概。作者缅怀古人古事，对
照自己，感伤年纪老大，而功业无成，不由得发出深深慨叹，这慨叹
中寓有对建功立业的极度渴望和对不公平命运的愤激情绪，发人深剩
词中流露自己壮志未酬的感慨和人生如梦，岁月流逝的遗憾，但这种
感慨和遗憾并非失望和颓废。它向人们揭示：千古风流人物身名俱灭，
但江山长在，江月长留，当举酒相酹。当然在联想到自己的处境时，
不免流露了一种无可奈何的嗟叹。
胡仔《苕溪渔隐丛话》盛赞此词“语意高妙，真古今绝唱。”
俞文豹《吹剑录》记载，当时有人认为此词须关西大汉手持铜琵
琶、铁绰板进行演唱，虽然他们囿于偏见，其中不无微词，但也说明，
这首词对于仍然盛行缠绵悱恻之调的北宋词坛，确有振聋发聩的作
用。
《蝶恋花》
花褪残红青杏校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
何处无芳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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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
情却被无情恼。
【注释】
①褪(ｔｕì)：掉落。②柳绵：柳絮。③天涯句：指芳草长到天
边。
【今译】
红色的花瓣儿飘落了，青青的小杏已在枝头生长。紫燕轻飞的时
候，碧澄的溪水，在人家屋前屋后环绕。春风徐徐地吹，柳絮越吹越
少。芳草长到天边，到处都是青青小草。
墙里秋千高荡，佳人笑声飞扬。墙外正是行人道，墙外行人神怡
心荡。笑声渐渐消逝，荡秋千的姑娘走开了，四处一片岑寂，有谁知
墙外行人，满腔的惆怅和烦恼。
【评析】
苏轼的词，以豪放著称。而这首词，代表了他清新婉约的词风，
表现词人创作上的多方面才能。这首词借“佳人”以抒发胸中郁结之
情，表达的还是意欲匡世济时的丈夫之气。借惜春伤春，抒写词人远
行途中的失意心态--词人暗喻自己在仕途上是个失意的匆匆过客。面
对残红退尽，春意阑珊的景色，词人惋惜韶光流逝，感慨宦海沉浮，
把自己的身世之感注入词中，不是一般的无聊伤春之作，而是寄寓着
自己仕途失意，怀人不遇的恼恨心情的。艺术构思新颖，别有一种耐
人玩味的情韵。

黄庭坚一首《清平乐》

黄庭坚(1045-1105 年)，字鲁直，自号山谷道人。洪州分宁(今
江西省修水县)人。英宗治平四年(1067 年)进士，神宗时为国子监教
授、国史编修官等职。哲宗时以修《神宗实录》不实为罪名，贬为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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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别驾、黔州安置。死于宜州任所。为北宋著名诗人，创造了江西诗
派。在两宋诗坛上产生了很大影响。他以余事作词，颇负词名，和秦
观并称“秦黄”。有《山谷词》，又名《山谷琴趣外编》。
《清平乐》
晚春
春归何处？寂寞无行路。若有人知春去处，唤取归来同祝
春无踪迹谁知？除非问取黄鹂。百啭无人能解，因风飞过蔷薇。
【注释】
①无行路：没有留下回去的行踪。②问取：问询。③黄鹂：即黄
莺。黄莺啼叫于春夏之交，该知春去何处，故问。④因风：趁着风势。
【今译】
春天回到了哪里？四面一片静悄悄，找不到她的踪迹。如果有谁
知道了，春天的去处，赶快把她追赶回来，不要令人失望啊，让她和
咱们一起同祝谁也找不到春天的脚印，真的要想知道吗？可只有这个
办法了，那就去问一问黄莺吧。那黄莺千百遍地宛转啼叫，特别是在
这春夏之际啊，可是，谁又能懂得黄莺的语言？看吧，黄莺也离去了，
正飞过盛开的蔷薇花，趁着这春天归去的风势。
【评析】
这首词反映了作者对春天逝去的悼惜。上阕写惜春。“春归”二
句，写词人因春天的消逝而感到寂寞，感到无处获得安慰。通过词人
的主观感受，反映出春天的可爱，和春归的可惜，给读者以强烈的艺
术感染力。“若有”二句，写词人的奇想。它表现出词人对美好事物
的执著追求，此时词人已进入到纯幻觉的艺术境界。
下阕写寻春。“春无”两句，写寻找春的踪迹。词人从幻想中回
到现实世界，希望黄莺能告知春天的信息，此时词人又再度陷入幻觉
的艺术境界中去了。“百啭”两句，写黄莺不住地啼叫。蔷薇花开，
说明夏天已来到，春天是一去不复返了。
薛砺若《宋词通论》评论：山谷词尤以《清平乐》为最新，通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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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一句不俏丽，而结句“百啭无人能解，因风飞过蔷薇”，不独妙语
如环，而意境尤觉清逸，不着色相，为山谷词中最上上之作，即在两
宋一切作家中，亦找不着此等隽美的作品。
虢寿麓《历代名家词百首赏析》评论：这是首惜春词。耳目所触，
莫非初夏景物，而春实已去。飘然一结，淡雅饶味。通首思路回环，
笔情跳脱，全以神行出之，有峰回路转之妙。
这首小词是黄庭坚的代表作。几经曲折，含蕴着一层深似一层的
感情。词人从惜春到觅春，从希望到失望，从不断追寻到濒于绝望，
终于怀着无可告慰的心情，言尽而意不尽，为美好事物的消逝陷入沉
思中。

秦观二首《满庭芳》《鹊桥仙》

秦观(1049-1100 年)，字少游，一字太虚，别号邗沟居士，学者
称淮海先生。扬州高邮(今江苏高邮)人。神宗元丰八年(1085 年)进
士。哲宗时历任太学博士，秘书省正字，国史院编修官等职。哲宗绍
圣初年，新党执政，力排元党人，秦观连遭贬谪。初通判杭州，随后
贬监处州(今浙江丽水市)酒税，再贬至郴州(今湖南省郴州市)、雷州
(今广东省海康)等地。徽宗三年受命放还，至藤州(今广西藤县)道中
卒。秦观是“苏门四学士”之一，诗词文赋皆工，尤长于词。风格接
近于李煜和柳永，在婉约词中成就颇高。他善于以长调抒写柔情，语
言淡雅，留有余韵。有《淮海居士长短句》。
《满庭芳》
山抹微云，天粘衰草，画角声断谯门。暂停征棹，聊共引离尊。
多少蓬莱旧事，空回首，烟霭纷纷。斜阳外，寒鸦数点，流水绕孤村。
消魂，当此际，香囊暗解，罗带轻分。谩赢得青楼，薄幸名存。
此去何时见也？襟袖上，空惹啼痕。伤情处，高城望断，灯火已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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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①山抹微云：山被涂上一层淡淡的云彩。②天粘衰草：天和长到
远处的枯草似乎连接着。粘，连接。以上二句景色的描写，说明天正
在渐渐地暗淡下来。③画角：号角。④谯门：城门上望远的楼。⑤征
棹(ｚｈàｏ)：棹，摇船的用具。这里用棹来指代船。征棹，指远行
的船。⑥引：举。⑦尊：即“樽”
，酒器。⑧蓬莱旧事：蓬莱，指蓬
莱阁，旧址在今浙江省绍兴市龙山下。秦观曾客游会稽，寓居于此，
在酒席上和一个歌妓结识，并产生了感情。旧事，指男女爱情的往事。
见胡仔《苕溪渔隐丛话》。⑨烟霭：指云雾。⑩寒鸦数点：杨广诗：
“寒鸦飞数点，流水绕孤村”
，此用其语。
【今译】
远山缭绕着淡淡的云，一片枯草接连着远天，一望无垠。号角声
呜咽响过，渐渐消逝在城头谯门。即将远航的船舫啊，请快停一停，
等一等，让我和情人碰碰酒杯，把这离别的苦酒对饮。仿佛多少蓬莱
仙境的往事，给我俩带来无限的欣慰。回想起来好难受哟，好像仅留
下一片纷乱的烟云。在那黯淡的夕阳下面，只有点点归鸦在翻飞，远
处曲曲弯弯的流水，环绕着这孤寂的山村。
我心神恍惚，情绪不宁。当此忽然分别的时辰，让我悄悄地解下
香囊，作为咱们临别的赠品；你把那同心罗带拿出来，表示咱们无可
奈何的离分。亲爱的人儿哟！在那些舞女歌妓们的心中，难道我将留
下薄情的名声？今宵一别，何时再见，你那云雀般美丽的倩影。伤心
哟，流泪哟！这生离死别的悲情，衣襟上空染斑斑泪痕。回头再看一
看吧，不见城中的伊人。那高高的城楼已经远去，消失在灯火闪烁的
黄昏。
【评析】
这首词是少游的代表作之一。作者填此词时年三十一，诗文已有
一定声誉，但仕途坎坷，加上失去爱情慰藉，使他分外愁闷。
这首词的特点是“将身世之感，打入艳情”(周济《宋四家词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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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意境、句法等方面，深受柳永《雨霖铃》的影响。内容是描写词人
与所爱恋的一个歌妓的离别情景，充满了低沉婉转的感伤情调。
上阕描写离别时景色和对往事的回忆。“山抹”二句，写分别时
的景色，这是千古传诵的名句，妙在一个“抹”字，一个“粘”字用
得巧。
“斜阳”三句，痛苦的心情用极美的境界来衬托，传为绝唱。
下阕写别时留恋、惆怅之情。解囊相赠，泪染襟袖，征棹远逝，灯光
昏黄，满纸凄凉色，一派伤别情。全词把凄凉秋色和伤别之情融为一
体。通过对凄凉景色的描写，用含蓄的语调表达伤感的情绪，是这首
词的主要艺术特色。
吴曾《能改斋漫录》云：杭之西湖有一卒，闲唱少游《满庭芳》，
偶然误举一韵云：
“画角声断斜阳。
”妓琴操在侧云：‘山抹微云，天
“
连衰草，画角声断谯门。’非‘斜阳’ ”
也。因戏之曰：
“尔可改韵否？”
琴即改作阳字韵云：“山抹微云，天连衰草，画角声断斜阳。暂停征
辔，聊共饮离觞。多少蓬莱旧侣，空回首，烟霭茫茫。孤村里，寒鸦
万点，流水绕空墙。魂伤，当此际，轻分罗带，暗解香囊。谩赢得秦
楼，薄幸名狂。此去何时见也？襟袖上空有余香。伤情处，高城望断，
灯火已昏黄。”
《鹊桥仙》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
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
朝朝暮暮？
【注释】
①纤云：彩云。②弄巧：弄出巧妙的花样。纤云弄巧，是说纤薄
的云彩，变化多端，呈现出许多细巧的花样。③飞星：流星。指牵牛、
织女两星。④银汉：天河，银河。⑤迢迢：遥远。⑥金风：秋风。秋
天在五行中属金。李商隐《辛未七夕》“由来碧绿银河畔，可要金风
：
玉露时。”⑦玉露：指白露。⑧鹊桥：传说每年七月七日，织女渡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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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河时，一大群喜鹊搭成桥，架在天河上，让她走过，去与牛郎相会。
⑨忍顾：怎么忍心回顾。“忍顾鹊桥归路？”是指彼此会见后又要分
别，不忍从鹊桥回去。⑩朝朝暮暮：日日夜夜。
【今译】
纤薄的云彩，变化多端，呈现出许多细巧的花样，移动着织女星
携带着的离恨愁肠。一年一度的七夕啊！渡过那遥远的天河，悄悄地
去幽会，我心爱的牛郎。驾着金风，沾着玉露，这一次的相聚啊，也
能抵得上，人世间千次百次的相晤。
温柔的情意缠绵，像流水一样悠长；幸福的相逢渴望，企盼这甜
蜜的时光，仿佛在做梦的一样。怎么能忍心再回首，刚刚来时喜鹊们
搭成的天桥。这难归难过的道路啊，怎不令人不心伤！可是，只要咱
们永远相爱，又何必在乎这一夕一朝，彼此不忍离开身旁！
【评析】
这一首词采用七月七日之夜牛郎织女相会于天河鹊桥的传说。所
描写的虽是天上景象，实际上是词人七夕仰观星空时的所见与所感。
上阕写佳期相会的情景，遥想晤面时盛况，下阕写依依惜别之情，
暗念别后相思。上阕以“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抒发感
慨，“人间无数”怎及“七夕一逢”？当然是天上比人间美好。下阕
词人将天人对比的意思更升华一层，提出“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
朝朝暮暮”的爱情真谛！就时间讲，
“朝朝暮暮”，何如久而不忘？是
人间不如天上。这两句对古代、现代有志气的男女青年是莫大的激励
与勉进，为了伟大的事业，哪能只顾儿女私情！只要永远不移的爱情
是真实的，也不在乎朝暮聚首。爱情岂是终日厮守，碌碌无为？这二
句流传久远，掷地有声，千古警策。

李之仪一首《卜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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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之仪(1038-1117 年)，字端叔，号姑溪居士，沧州无棣(今属
山东省)人。神宗元丰进士。元初为枢密院编修官，后从苏轼于定州
幕府。徽宗时，提举河东常平。后因文章得罪蔡京，除名编管太平州
(今安徽省当涂)。卒年八十。有《姑溪词》《姑溪居士文集》。
、
《卜算子》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注释】
①长江头：指长江上游四川一带。②长江尾：指长江下游江苏一
带。唐姚合《薛二十三郎中赴婺州》诗：
“我住浙江西，君去浙江东。
日日心来往，不畏浙江风。”作者受此启发，点化而来。③休：停止。
④已：完结。⑤只愿二句：五代后蜀顾《诉衷情》词：“换我心，为
你心，始知相忆深。”作者受此启发，翻用其意。
【今译】
我住在长江上游，你住在长江下游。整天整天把你思念，可天天
又不能和你见面；咱们共同饮着一江水，这江水把咱俩紧紧相连。
悠悠的江水啊，什么时候不再流？我对你的相思情，什么时候才
是尽头？但愿我的心愿，就是你的心愿，那这一片深情，定不会白白
辜负！
【评析】
这首小令歌颂坚贞爱情，描写一个女子思念心爱的情人，她的痴
情好像长江的流水一样无穷无荆她渴望他的心愿也是如此，共同缔结
美满幸福的生活。以通俗语言写爱情，白描手法颇似民歌。有些词人
用江水比喻“愁”，而作者用江水比喻“情”
，愁是痛苦的，情是甜蜜
的。以长江的永不枯竭来表示爱情之花永不凋谢，多么有情味！
全词仅短短四十五字，却言少情长。回环复沓，处处写情，层层
递进，起伏动荡，重迭错综，明白如话，朴素自然，深沉真挚，动人
心弦。毛晋《姑溪词跋》“姑溪词多次韵，小令更长于淡语、景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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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语。至若‘我住长江头’云云，直是古乐府俊语矣。
”

陈与义一首《临江仙》

陈与义(1090-1138 年)，字去非，号简斋，洛阳(今河南省洛阳
市)人。政和三年(1113 年)登上舍甲科。任太学博士，后谪监陈留酒
税。靖康之变后，任吏部侍郎，累官至参知政事。他是江西诗派后期
的重要诗人。词以清婉秀丽为特色，豪放处又近东坡。有《无住词》。
《临江仙》
夜登小阁忆洛中旧游
忆昔午桥桥上饮，座中多是豪英。长沟流月去无声。杏花疏影里，
吹笛到天明。
二十余年如一梦，此身虽在堪惊！闲登小阁看新晴。古今多少事，
渔唱起三更。
【注释】
①洛中：指洛阳。旧游，指过去游过的地方和交游过的朋友。②
午桥：桥名，在洛阳县南十里处。③长沟：指河水。这句的意思是：
时光如流水悄悄逝去。④二十余年：指二十多年来北宋亡国的大变乱。
⑤渔唱：打鱼人唱的歌儿。
【今译】
回忆青年时代，我们在午桥头饮宴，满座多是杰出的英豪。月光
随着长沟的水波奔涌，流去悄然无声；对着杏花疏落的清影，吹起短
笛直到天明。
二十多年好像一场春梦，亲身经历了亡国的大动乱，虽然劫后余
生，却显得格外胆颤心惊！而今我闲散无聊，登上小小的阁楼，观赏
这霁月如画的美景。感叹古往今来，多少兴亡变化的历史，转眼间编
成渔歌清唱，三更夜半都唱得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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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析】
作者于绍兴五年(1135 年)前后退居湖州僧舍，本词大约写于此
时。这是一首名作。
上阕追忆二十多年前在洛阳故乡度过的豪畅欢乐的生活，历历如
见清影，如闻声息。下阕转言今情，“二十余年”二句寓无限国事沧
桑，身世飘零之感，用笔空灵，内涵丰富。北宋覆亡之后，作者曾避
乱多处，历尽艰辛，这里抒写真情实感，痛定思痛，动魄惊心。

周邦彦一首《西河》

周邦彦(1056-1121 年)，字美成，号清真居士，钱塘(今浙江省
杭州市)人。少年落魄不羁，后因向神宗献《汴都赋》万余言，被擢
为太学正。徽宗时为徽猷阁待制，提举大晟府(音乐机关)。不久，知
顺昌府，徙处州。他精通音律，曾创作不少新词调。作品多写闺情、
羁旅，词风浑厚和雅，格律谨严，追求典丽，极铺陈之能事，为后来
格律派词人所宗。有《清真居士集》，已佚，今存《片玉词》。
《西河》
金陵怀古
佳丽地，南朝盛事谁记？山围故国绕清江，髻鬟对起。怒涛寂寞
打孤城，风樯遥度天际。
断崖树，犹倒倚，莫愁艇子曾系。空余旧迹郁苍苍，雾沉半垒。
夜深月过女墙来，伤心东望淮水。
酒旗戏鼓甚处市？想依息王谢邻里。燕子不知何世，向寻常、巷
陌人家，相对如说兴亡，斜阳里。
【注释】
①佳丽地：即金陵(今南京市)。谢眺《入城曲》“江南佳丽地，
：
金陵帝王州。”②南朝：南北朝时代的宋、齐、梁、陈，加上东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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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这些朝代，均在此建都。③山围：唐刘禹锡《金陵五题·石头城》
诗：“山围故国周遭在，潮打空城寂寞回。淮水东边旧时月，夜深还
过女墙来。”④故国：即故都，指金陵。⑤髻鬟(ｊìｈｕáｎ)：女人
发髻，这里形容山峦秀丽。⑥风樯：樯，桅杆。风樯，指帆船。⑦断
崖：临水的山崖。⑧莫愁：女子名。南朝乐府《莫愁乐》“莫愁在何
：
处？莫愁石城西。艇子打两桨，催送莫愁来。”今南京市水西门外有
莫愁湖，为旅游景点。⑨雾尘半垒：雾气遮盖了半边城的营垒。⑩女
墙：城上的小墙。
【今译】
金陵啊，金陵！你是一个多么美丽的地方。六朝时代的繁华盛景，
还有没有人能够记忆。青山围绕着旧时的都城，长江两岸起伏的山峦，
像少女们秀丽的发髻。怒涛拍打着寂寞的孤城，迎风张开大帆的船只，
像是正在远水天边游移。
悬崖上的古树啊，依旧倒挂在绝壁。当年莫愁女的小船，曾在这
儿牵系。如今，空空留下遗迹，山树苍青，姑娘何在？东边城垒笼罩
着雾气，明月在深夜里，悄悄越过城头上的小墙，把这空寂的古都照
临。东望默默的秦淮河水，令人心情悲凉，触目伤神！
当年的茶楼、酒馆、戏院，今天究竟又在哪里？想到那些寥落的
街市，或许就是有名的乌衣巷，昔日王谢豪门的府第。燕儿哟，你不
知道时代的变化，人事的沧桑；还在普通街巷自由飞翔，也好像是在
惊叹王朝的盛衰，历史的兴亡，在那斜阳余晖中呢喃细语。
【评析】
这是一首怀古词。作者即景抒情，追怀古昔，抒发了人间沧桑和
物是人非的感叹。作者认为，过去的一切繁荣景象，随着时间的推移，
都已化为乌有，而金陵的风光，秀丽的景色，却依然如此妩媚动人。
这一切不由得让他感慨万分。词的内容，不搬弄史实，而只从虚处传
神，寓无限历史兴亡之慨，写景清奇壮伟，格调高古苍凉，隐微地流
露了作者对于大宋末世的哀感。金启华认为，可以和王安石的《桂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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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称为双璧。沈际飞说，这首词使“介甫《桂枝香》独步不得” 《草
(
堂诗余正集》)。

李清照四首《如梦令》《醉花阴》《声声慢》《凤凰台上忆吹箫》

李清照(1084-1156 年)，号易安居士，济南章丘(今山东省章丘
市)人。父格非，官至礼部员外郎，曾文章受知于苏轼。易安十八岁
时嫁与宰相赵挺之之子、太学生赵明诚为妻，夫妇志同道合，均工诗
词，酷爱金石图书，二人一起钩沉古籍，收藏极富。靖康(1127 年)
之变，金兵陷汴都，李清照夫妇南迁。赵明诚于高宗建炎三年(1129
年)八月，在赴湖州太守任上病逝建康(今南京市)。此后，李清照迁
徙于杭州、绍兴、金华一带，晚景十分凄凉。高宗绍兴二十六年(1156
年)卒于金华。李清照词，令慢韵美，长于白描，善用口语，能炼字、
炼句、炼意、炼格，形成自己的风格。南渡以后，词的风格，从清俊
婉约变为怆凉沉郁。王士祯在《花草蒙拾》中称“婉约以易安为宗，
豪放唯幼安称首”。
《如梦令》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
“海棠依旧。
”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注释】
①浓睡：酣睡。睡得很好。这句话是：一夜酣睡，醒来仍带着残
余的酒意。②卷帘人：指当时正在窗口卷帘的侍女。③绿肥：指枝叶
茂盛。④红瘦：谓花朵更稀少。
【今译】
昨夜，雨，疏疏落落，风，阵阵急急；一夜里睡得好香，醒来后
酒意尚未全消。问那正在卷帘的侍女：“院子里的花儿怎么样？”她
回答道：“花儿依旧开得娇。你可知道？你可知道？在这春去夏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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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时节，红花渐渐稀少，绿叶渐渐增多。”
【评析】
这首词别本题作《春晚》《春晓》。
、它通过对海棠花的描写，抒
发了词人暮春时节的感伤情绪。这种感伤来自她对春光的留恋和惜
别，也是对自己青春将逝的烦闷与苦恼。作者在表达这种心情的时候，
没有采取直抒胸臆的手法，而是含蓄地通过“设问”、“ 问”
反，把自
己的情感轻轻地吐露出来。经过一夜的风风雨雨，爱花的主人担心花
儿受到摧残，就在睡醒之后，问询卷帘的侍女。那侍女一边卷着帘子，
一边看着窗外，漫不经心地回答说，花儿依旧。这首词具有浓厚的生
活气息，人物形象鲜明生动，从中可以看出词人运用语言的能力。
《醉花阴》
九日
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销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橱，半夜凉
初透。
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
花瘦。
【注释】
①九日：农历九月初九，重阳节。②永昼：长长的白天。③瑞脑：
香料，一名龙脑香，又名冰片。④销：荆⑤金兽：兽形铜香炉。⑥玉
枕：古代瓷制枕头。⑦纱厨：即纱帐。纱帐系方形如厨，故名。⑧东
篱：指种菊花的园地。陶渊明《饮酒》“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 ”
⑨暗香：幽香。这里借以形容菊花的清香。这句和上句联在一起，是
表达对远方朋友的怀念。⑩消魂：即销魂，好像魂魄离开了躯体。这
里形容因离别而引起的愁情。莫道不消魂，不要说生离死别怎能不使
人伤心。
【今译】
薄薄的雾气，浓浓的乌云，这阴沉沉的鬼天气，真叫人整天呆着
发愁。那兽形的铜香炉里，瑞脑香已经慢慢燃荆一年一度的重阳佳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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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瞬间又要降临。睡在纱帐里，枕着瓷枕头，到半夜就感到凉气袭人。
黄昏啊，惆怅啊，独自踱到东篱边饮酒。菊花散发幽香，阵阵袭
人襟袖。请别说此情此景，怎能不令人黯然忧愁。当西风吹卷起窗帘
时，可怜的人儿哟，你可比菊花还要消瘦！【评析】这是一首著名
的重阳词。作者在自然景物的描写中，加入自己浓重的感情色彩，使
客观环境和人物内心的情绪融和交织。作者诉说爱情，诉说相思之苦
况，然而不用一字道破，读来却处处使人感到缠绵悱恻的思情，咀嚼
到其中的苦味。词中以黄花比人憔悴，进一层暗示瘦的原因是长时间
相思之苦的折磨。整首词无一字言情，却句句是刻骨铭心的情语，使
人深深感知作者呼之欲出却欲言又止的感情， “此时无声胜有声”
达到
的艺术魅力。
伊世珍说，易安以此词寄明诚，“明诚叹赏，自愧弗逮，务欲胜
之。一切谢客，忘食忘寝者三日夜，得十五阕。杂易安作，以示友人
陆德夫。德夫玩之再三，曰：‘只三句绝佳。
’明诚诘之。答曰：‘莫
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正易安作也。”
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此语亦妇人
所难道也。
柴虎臣《古今词论》：语情则红语飞愁，黄花比瘦，可谓雅畅。
陈廷焯《白雨斋词话》：深情苦调，元人词曲往往宗之。
许昂霄《词综偶评》：结句亦从“人与绿杨俱瘦”脱出，但语意
较工妙耳。
《声声慢》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
三杯两盏淡酒，怎敌它、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
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注释】
①寻寻觅觅：这三句，写作者由于心情百无聊赖，想寻找精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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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安慰，然而眼前的秋天景色和环境气氛都是那么冷冷清清，于是她
的心情更加凄惨而愁寂了。②乍暖还寒：忽冷忽热。③将息：调养休
息，保养身体。④雁过也：这三句的意思是说：雁儿飞过去了，正好
托它捎信(相传雁足能传书)。可是其夫赵明诚已故，信又捎给谁呢？
越想越“伤心”。再一看，这雁儿是曾给她捎过信的“旧时相识”，伤
悼之情便更进一层。⑤黄花：菊花。⑥憔悴：花容黄瘦。⑦怎生：怎
样，怎么。⑧这次第：这一连串的情况。
【今译】
寻觅，寻觅，像丢失了东西似的，心神不宁。清清，冷冷，在这
晚秋的黄昏，只剩下孤苦伶仃我一人。天气忽冷忽热，阴晴不定，我
全身都感到凄惨悲戚！实在难熬，又不好休息。喝了一点点淡淡的酒，
那里能够抵得上夜晚的寒风！雁儿飞过去了，倒撩起我心头的创伤；
我认识的雁儿呀，你不是为我传送过书信吗？
菊花凋谢了，花瓣儿满地堆积；人儿如今憔悴瘦损，哪里还有心
绪去赏菊？孤单单地守候在窗前，该怎样挨到夜空漆黑！细雨黄昏，
点点滴滴，风风雨雨吹打着梧桐，此情此景哟！怎能用一个“愁”字，
去简单地归结！
【评析】
这首词可称千古名篇，写孤独心情，脍炙人口。据《贵耳集》说，
是李清照在丈夫赵明诚死后之作。
杨慎《词品》盛赞易安词，并说：《声声慢》一词最为婉妙。
“ ”
南渡后，国家的残破，个人丧偶、流离失所的双重痛苦，使得作者无
法开解，她想在迷茫中寻找失落的一切，寻觅的结果却一无所有，只
剩下冷冷清清的自己，她怎能不感到凄惨悲戚呢？开头七对叠字感情
层层递进，步步深入，且造成一种音乐效果，
“真似大珠小珠落玉盘”
，
强烈地表现了作者难以尽诉的凄婉之情。
这首词里，没有一滴眼泪，然而它却远远超过了千万滴眼泪所能
表达的那种凄酸程度。词中的反问手法，不仅加深了作品的感情深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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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又表现出作者傲世不屈的气质。
《凤凰台上忆吹箫》
香冷金猊，被翻红浪，起来慵自梳头。任宝奁尘满，日上帘钩。
生怕离怀别苦，多少事、欲说还休。新来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
休休，者回去也，千万遍《阳关》，也则难留。念武陵人远，烟
锁秦楼。惟有楼前流水，应念我、终日凝眸。凝眸处，如今又添，一
段新愁。
【注释】
①金猊：金属做的形状如狻猊的香炉。②红浪：散置的红锦被，
形似波浪，故云红浪。③慵自梳头：懒得梳头。④宝奁(ｌｉáｎ)：
装饰华丽的梳妆匣。⑤尘满：因长时懒于梳妆，以致奁匣上布满灰尘。
⑥生怕：最怕、只怕。⑦非干病酒：不关酒吃坏了。⑧休休：罢了。
⑨者回：即这回。⑩阳关：乐曲名。王维《送元二使安西》“劝君更
：
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因有“阳关”字样，后人亦称为《阳
关曲》或《阳关三叠》，作为送别之曲。
【今译】
金狮形铜炉中，烧完的香灰渐渐冷透，乱堆放的锦缎被子，好像
红浪起伏翻滚。懒洋洋地刚起了床，哪有心思去梳妆？任随华贵的镜
匣积满灰尘，听凭太阳高高照上帘钩。生怕离愁别恨啊！有多少知心
话儿，总想向他诉说，到底还是不好开口。近来变得憔悴消瘦，并不
是饮酒过度，也不是无故悲秋。
罢了，罢了，这一次他离去，哪怕唱上千万遍《阳关》，也无法
把他挽留。思念远方的人儿啊！忧愁如迷蒙的烟雾，笼罩着孤独的高
楼。只有那楼前流水，会怜惜我，整天痴痴地凝目注视，从今以后，
在那离别的远方，又重新，增添一段新的忧愁！
【评析】
这是一首描写离愁别恨的词作。因为赵明诚外出，清照在闺中空
虚寂寞，写了这首《凤凰台上忆吹箫》，把这种愁和怨深刻而又巧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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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表现了出来。
作者以曲折含蓄的口吻，表达了女性特有的深婉细腻的感情。上
阕写临别时的心情。“香冷”五句，写起床又迟又懒，炉冷却，被掀
开，头不梳，奁未拂，日已高。
“生怕”二句，点明离别之苦。
“欲说
还休”，含凄无限。
“新来瘦”三句，申言别苦，较病酒悲秋尤甚。这
种吞吐往复，使文势既有波澜，感情也更深挚。下阕想象别后情景。
“休休”四句，叹人去难留。“念武陵”四句，叹人去楼空，言水念
人，情意极厚。“凝眸”三句，写“终日凝眸”的必然结果--增添新
愁。全词感情细腻委婉，抒发曲折感人。在闺怨之作中，当推首眩《一
剪梅》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
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
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注释】
①玉簟：竹席，因其光滑如玉，故称玉簦玉簟秋，意思是说竹席
感到有些凉意，象征秋天已经到来。②罗裳：丝绸做的裙子。③锦书：
书信的美称。④雁字：雁飞成群行列整齐，状如“人”字或“一”字
形。相传雁能传书。雁字回时，指秋天。⑤月满西楼：这句运用夏宝
松《宿江城》“雁飞南浦砧初断，月满西楼酒半醒”的意思。⑥一种、
：
两处：一种相思，两处闲愁，这是说双方都在为相思而愁苦。⑦才下、
却上：才下眉头，却上心头，这是说眉头刚刚舒展，心中又涌上愁思。
【今译】
红色荷花已经凋谢，素白竹席也生凉意，又到了令人生愁的秋天！
自己驾着小舟儿闲游，轻轻地放松丝绸裙子。云中谁捎来锦字情书？
令人遗憾的是，一直等到了月满西楼，方才见到雁行匆匆掠过！花落
水流，终日不断，青春易逝，韶华难驻；相思难熬，闲愁不遣，身处
异地，两心相通。彼此苦苦地这样牵挂，刚刚舒展了眉头，却又添上
思念在心头。
【评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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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首词是作者早年为怀念初婚不久，离家远行的丈夫赵明诚而作
的一首抒情小令。它集中抒发了作者对丈夫的深笃爱情，吐露了伉俪
天各一方的相思之苦。
上阕写离情别绪，下阕直抒相思与别愁。作者在这首小词中，创
造出完整的感人意境，表达了强烈的苦恋感情，采用移情入景的表现
方法，把自己真挚、深沉的思想感情融化于客观外界的景物之中，又
借着对景物的描写把它巧妙地抒发出来。上阕的“红藕香残玉簟秋”
和下阕的“花自飘零水自流”，互相补充、衬托，勾画出秋天的自然
景色。这种常见的自然现象经过作者带着相思的主观色彩一描绘，就
有了人的情感在内，具有了多层意义，潜流着牵动人心的情感，更好
地抒发了女主人公浓厚的思想感情。这首词含蓄生动，语淡情深，明
白如话，不事雕琢，琅琅上口，耐人寻味。

岳飞一首《满江红》
岳飞(1103-1142 年)，字鹏举，相州汤阴(今属河南)人。宣和四
年(1122 年)应募参军守边，身经百战，屡建奇功，是南宋初期抗金
名将。高宗绍兴十一年岁暮(1142 年 1 月 27 日)，被主和派权臣秦桧
诬陷，与其子同遭杀害。孝宗时追谥武穆，宁宗时追封鄂王。岳飞流
传下来的作品不多，但都是充满爱国激情的佳作。有《岳武穆集》为
后人所辑。
《满江红》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
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注释】
①怒发冲冠：愤怒时，头发竖起来冲上帽子。《史记·廉颇蔺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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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列传》“怒发上冲冠。
： ”②潇潇：风雨暴疾貌。《诗
·风雨》“风雨
：
潇潇，鸡鸣交交。”③三十句：作者此时已三十多岁，这里取其整数，
并意味着仆仆风尘，功名未就。④八千句：泛指转战数千里的战斗生
活。八千里是以金国的大本营作目标计算的。⑤云和月：就是披星戴
月的意思。⑥莫等闲：等闲，平常，随便，轻易，即不要浪费青春的
意思。古乐府：
“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⑦靖康耻：指钦宗靖康
二年(1127 年)京师和中原沦落，徽钦二宗被掳往金国的奇耻大辱。
⑧长车：即长毂，是古代的兵车。
【今译】
我怒发冲冠，独自登高凭栏，暴风骤雨刚刚停歇。抬头远望，对
茫茫的苍天大声叫啸，一腔热血，报国无门，我豪迈的情绪激昂而热
烈！三十岁功名事业无所成就，转战千里，披星戴月，八千里漫漫的
疆场啊！有志气的男子汉，千万千万不能随随便便，把青春华年白白
抛弃，切勿等到满头白发，再空自悲切、浩叹！
靖康年间亡国的耻辱，至今还没有洗雪，我心头积压的仇恨，怎
么能够泯灭！我要驾着大战车，勇猛冲杀，报仇雪恨，把贺兰山踏得
残缺！怀着杀敌的壮志，饥饿时就吃敌人的肉；笑谈中挥戈沙场，口
渴了就饮敌人的血。且待我，重整旗鼓，彻底收复中原大地，再去朝
见天子，为祖国建功立业！
【评析】
这首词流传很盛，是中华民族千古传诵的名篇。近千年来，激励
过无数爱国志士。充分地表现了作者雪耻灭恨的壮烈情怀。他要乘着
青春年华，赶走入侵的金族统治者，为国家建立功业。这种气壮山河
壮烈的情怀，反映了中华民族不可欺侮、不可抗拒的崇高意识，和奋
勇抗击强敌的爱国情操。有极强烈的感召力，足以警顽起懦，使壮士
为之鼓舞，山河为之收复。此番爱国真诚，耿耿孤忠，绝非高喊口号，
欺世之谈，因而感人肺腑，动人心弦。真是“何等气概，何等志向！
千载下读之，凛凛有生气焉。”(陈廷焯《白雨斋词话》)。过去有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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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疑为伪作，现已证明，确系岳词矣。

范成大一首《秦楼月》

范成大(1126-1193 年)，字致能，自号石湖居士。吴郡(今江苏
苏州市)人。宋高宗绍兴二十四年(1154 年)进士。曾出使金国，不辱
使命而归。历任中书舍人、四川制置使、参知政事等职。晚年隐居苏
州石湖。诗与陆游、尤袤、杨万里齐名，号称南宋四大家。素有文名，
尤工诗词，内容深刻，风格谐婉，享誉颇高。有《石湖词》一卷。
《秦楼月》
楼阴缺，阑干影卧东厢月。东厢月,一天风露，杏花如雪。
隔烟催漏金虬咽，罗纬暗淡灯花结。灯花结,片时春梦，江南天
阔。
【注释】
①楼阴缺：高楼被树荫遮蔽，只露出未被遮住的一角。②阑干影
卧：由于高楼东厢未被树荫所蔽，因此当月照东厢时，阑干的影子就
卧倒在地。③一天：满天。④隔烟：隔着烟雾，听见铜龙的漏声悲苦。
⑤金虬(ｑｕú)：就是铜龙，是装有龙头的漏器。⑥灯花：油灯灯芯
的余烬，爆成花形，古人以为吉利。⑦片时春梦：用岑参《春梦》诗：
“枕上片时春梦中，行尽江南数千里。”
【今译】
在那浓密的树荫里，露出了半边的高楼。明月斜挂东厢，栏杆的
疏影静落地面；明月斜挂东厢，满天的清风和雨露，明月映照着杏花
树，像一片皑皑的白雪。
楼外是迷蒙的烟雾，漏壶的滴声清清楚楚，一声声把时光催促。
灯烛成花芯，罗帐幽香暗淡；灯烛成花芯，忽然爆出灯花一朵，片刻
春梦远行江南，江南千里天高地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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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析】
范成大共吟五首《秦楼月》(即《忆秦娥》)，都是抒写闺怨，似
为组词，此篇为第四首，也是最精彩的一首。一般的怀人怨情，感情
浓露，而本词却无一言怨愁，抒情婉曲。
上阕描写春天月夜景色。这是一个静谧的月夜，高楼掩映在绿荫
之中，栏干的影子洒落地下，情调非常温馨。下阕写回到楼内闺房的
情景。从“灯花结”的氛围中为之一振，于是才有后面梦到江南的慰
藉，以夜月实景起，以春梦虚境止。静谧和温馨掩盖了淡淡的离愁，
别有风味。迷离惝恍，引人遐思。
俞陛云《唐五代两宋词选释》：上阕言室外之景，月斜花影，境
极幽俏。下阕言室内之人，灯昏欹枕，梦更迷茫，善用空灵之笔，不
言愁而愁随梦远矣。
唐圭璋《唐宋词选注》“片时春梦”
：，是说梦中相会，好景苦短。
“江南路遥”则指故乡路远，离愁偏多。
郑文焯《绝妙好词校录》：范石湖《忆秦娥》
“片时春梦，江南天
阔”，乃用岑嘉州“枕上片时春梦中，行尽江南数千里”诗意，盖概
括余例也。

杨万里一首《好事近》

杨万里(1124-1206 年)，字廷秀，号诚斋，吉水(今江西省吉安
市)人。宋高宗绍兴年间进士，做过四朝的官。曾任秘书监，官至宝
谟阁学士。谥文节，赠光禄大夫。学者称其“诚斋先生”。主张抗金，
有民族气节。词风清新活泼，自然洒脱，近于诗风。有《诚斋乐府》。
《好事近》
七月十三日夜登万花川谷望月作
月未到诚斋，先到万花川谷。不是诚斋无月，隔一庭修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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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才是十三夜，月色已如玉。未是秋光奇绝，看十五十六。
【注释】
①诚斋：杨万里自名在江西吉水的书室。②万花川谷：在杨万里
的“诚斋”不远处。乃作者自名的花圃。③庭：庭院。④修竹：竹长
且直，很青翠整齐，叫修竹。⑤未是：还不是。
【今译】
月儿还没有照到我的书斋，只把清光洒遍万花川谷。不是诚斋那
儿没有月光，只因为隔着满院斑斓的翠竹。
今天才是十三日夜晚，月色皎洁，晶莹如玉。现在还不是中秋月
朗的时候，要观赏明月，请等到十五十六。
【评析】
这是一首描写月光清新的佳作，也是词人别具一格的即兴之作。
这首词在艺术上的特色是：作者有意无意造成一种蓄势，间有延
宕，忽而又以平中出奇笔，层层点染，使笔下景物恍如画中。作者自
然清新，活泼生动的艺术语言，在词家是罕见的。看来平白如话，却
景、情、意、趣俱佳。朴实流畅，信手拈来，通篇无一丝凿痕，毫无
造做之嫌。正是清人先著所谓的“轻而不浮，浅而不露，美而不艳，
流而不动，字外盘旋，句中含吐，小词之能事毕矣”
。

陆游二首《钗头凤》《诉衷情》

陆游(1125-1210 年)，字务观，号放翁。山阴(今浙江省绍兴市)
人。绍兴二十三年(1153 年)，试礼部，名列前茅，因触怒秦桧，遂
被黜免。孝宗时，赐进士出身。历官隆兴(今属江西)、夔州(今属四
川)通判，并入王炎、范成大幕府。陆游一生三次被罢官，前后闲置
数十年。晚年以太中大夫、宝谟阁待制致仕，封渭南伯。终年八十五
岁。他是一个伟大的爱国诗人。存诗近万首，
“言恢复者十之五六”(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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翼《瓯北诗话》)。词作一百余首，《四
库全书总目》论其“欲驿骑东
坡、淮海之间，故奄有其胜，而皆不能造其极。”较为中肯。有《渭
南文集》《放翁词》。
、
《钗头凤》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
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yi)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
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注释】
①红酥手：红润而白嫩的手。②黄藤酒(ｔéｎɡ)：即黄封酒，一
种官酿的酒。③宫墙柳：宫墙里边的柳树。这里以柳吟唐琬，表示可
望而不可及。④离索：分离。离群索居，见《礼记·檀弓》。索居是
说独居，即分离之意。⑤(ｙì)：湿润。⑥鲛绡：传说中鲛人所织的
绡，这里指用丝绸做的手绢。《述异记》说鲛人住在海上，眼泪化为
珍珠。⑦山盟：爱情的盟誓，像山一样地坚定不移。⑧锦书：书信。
⑨难托：难寄。唐琬已另嫁人，照例不能再通书信，故云。⑩莫：等
于说“罢了”。
【今译】
亲爱的表妹啊，你用那红润而白嫩的手，为我斟满了黄藤美酒；
城市中春色烂漫，宫墙里边一片绿柳。美好的姻缘，忽被东风无情地
吹散；分离后十分孤独，产生满怀的忧怨和悲伤，错呀！错呀！错呀！
美丽的春天依然如故，可是为了相思的人儿，早已白白地消瘦了。
泪水和着胭脂，把这丝绸手帕湿透。桃花片片飞落，池榭无人留连，
爱情的盟誓，像山一样坚定不移，可这情书怎么能再送出？罢了！罢
了！罢了！
【评析】
这首词大概是陆游于高宗绍兴二十五年(1155 年)时的作品。据
周密《齐东野语》等书的记载，陆游初娶表妹唐琬，伉俪相得，琴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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